傅思草草翻看冊子,“怎麽都是——”
“都是什麽?”
“沒什麽……”傅思本來下意識地想說“怎麽都是女人”,轉念一想,楚國不比華國,就算是華國,也沒有兩個男人成婚的。
四喜送完名冊,又說了幾句賀喜的漂亮話,傅思賞了東西,四喜便回宮複命了。
名冊擺在面前,據四喜說都是才貌雙全的美人,而且個個出身不凡,傅思卻興致缺缺,看也不想看。
昨日傅悉已經完婚,傅思這個做大哥的還去喝了喜酒,平日裡傅悉看著招人厭,婚禮上穿著一身紅衣,臉上也洋溢著喜氣,讓人看著都順眼了幾分。
成婚就這麽高興麽?
如果是在蜀州苦哈哈熬日子的傅思肯定會說,成婚當然高興了,自此以後便有了歸宿,不再是孤家寡人。而現在的傅思,卻高興不起來。
他今年七月滿十九,比傅憶傅悉大了近一歲,看似到了適婚年齡。
可商榷都二十五了,也沒成婚啊!
想到商榷,傅思更加煩躁。
商榷是能夠看見自己日常生活的,傅思也願意將自己的一切隱秘都對他毫無保留。但如果結了婚,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和商榷,商榷和他,是彼此保守的秘密。只有傅思知道商榷有多好,只有商榷知道傅思吃過多少苦。
只有彼此,只能是彼此。
要是能和商榷結婚就好了,傅思突然想,隨後他被自己這個念頭嚇到了。
雖然,那個叫陸京墨的老頭說,喜歡同性不是病,但傅思從小所學便是天地陰陽各守其道,即便是皇帝寵幸明月狼也得找個借口粉飾,不能放在明面上來。
況且,商榷曾說,婚姻一定要建立在情感之上,因為喜歡、愛,所以才成為一家人。
傅思想了一夜。
傅思喜歡商榷嗎?愛嗎?
從梧桐樹上跳入商榷懷抱,地震時被他冒險救下,同遊峨眉山他送禮物……一幕幕情景在腦海中來回重現……
傅思心頭像揣了一隻小鹿。
……那麽,商榷喜歡傅思嗎?
一夜無眠。
次日傅思來到淑妃生日宴,眼下一片烏青。
淑妃把傅恩抱在身邊,掃了一眼傅思,雖不待見大兒子,但皇帝如今器重他,也是王家滿門的榮耀,語氣便柔和許多,“來了,坐吧。”
傅思行禮之後在淑妃右手邊的位置坐下。
後妃生日,能得皇帝恩賞在禦花園大辦的,屈指可數。淑妃心知是沾了兒子的光,心想不枉苦了這麽多年,原以為恩兒長大方能熬出頭,不想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盛裝打扮,在各官眷面前姿態高昂,擺盡了款兒。
今日名義壽宴,實則是相看議親。三品以上官員家眷基本都到了,各家夫人雍容華貴,帶著女兒,環肥燕瘦或美豔或清麗,難怪四喜昨日叮囑傅思細看冊子,心裡先定下幾個,傅思此時一眼望過去,眼花繚亂,完全認不出誰是誰。
而且,這些嬌滴滴的官家小姐或膽大或羞怯,個個眉眼含情。若乾道脈脈的目光落在身上,傅思慌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平時對他冷淡的母妃此刻熱絡地和各家夫人攀談,又點到各家小姐展現才藝,每每表演完畢還要讓傅思誇讚幾句。
跳舞者有之,奏樂者有之,繪畫者有之。
傅思覺得頭疼,不禁想——
要是商榷在,他會表演什麽?
商榷不會樂器,更不會跳舞,但他站在台上時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商榷本身就是一道光。
他可能會做一篇學術報告,深入淺出,旁征博引,用溫柔的語言講述歷史的厚重。而他講述的歷史,旁人都不知道,只有傅思,以貓的身份,跟在他身邊,偷偷學過。
傅思突然想到商榷誇獎貓貓時,會雙手把貓抱起,在貓貓臉頰上落下一吻。
柔軟的,濕潤的,吻。
“安王,想什麽呢?臉紅成這樣。”淑妃突然叫住傅思,“莫不是看你三弟成婚,心裡也有了可意的人?”
臉紅了嗎?傅思是感覺有些熱,趕忙喝了杯冷酒降溫。
“兒子沒想什麽。”傅思斟滿酒液,舉杯敬淑妃,“兒子祝母妃芳齡永繼長樂康寧!”
淑妃淡淡地應了聲好,喝了敬酒。
“方才各家小姐才藝驚豔,令本宮歎服。雲嫣,今日姑母生日,你可有準備啊?”淑妃語氣溫柔地點到席下身穿茜紅色芍藥紋衣裙的少女。
王雲嫣聞聲起立,對淑妃與傅思一禮,“雲嫣聽聞安王表兄得仙人指點,先後進獻神器天書,也對仙境心生向往,於是編排了一曲歌舞。”
說著便有樂伎演奏起箜篌琵琶等樂器,王雲嫣則在曼妙的樂曲聲中翩翩起舞,身姿靈動,如嬌豔的芍藥舒展綻放。
傅思依舊不感興趣。心想,不是說對仙境心生向往麽?這樣濃豔,和仙境哪有半分關聯?要說仙,還是得像商榷那樣,白衣黑褲,簡單至極溫潤至極……
傅思發現自己自從商榷受傷後,控制不住地總要想他,如果他多看一些話本小說,就會發現自己害了相思病,但安王殿下缺少此類課外讀物,隻覺得自己心緒不寧,恐怕是暫時不適合成婚的。
好不容易熬到王雲嫣舞蹈完畢,傅思正要借口身體不適開溜,不遠處禦湖邊太監的驚呼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