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至今不懂這個道理,我也是剛剛明白。錯位的人生,即使一帆風順,終究是不對的。
他找了個伶人班子,編了出《狸貓換太子》的本子。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到底紙是包不住火的,老三如今知道自己身世了,絕不肯認我,又丟掉半條命似的。我才知道,我錯得徹底。”
賢妃抬眼,鄭重注視傅思,“等老三的身世真正揭開,他便徹底無緣皇位。除了老二,便是你……我希望是你。”
這是第二次有人直言希望傅思繼承皇位了。
但傅思對皇位毫無興趣,他隻想要商榷,隻想要安穩一生。
“賢妃娘娘,我——”
“你什麽都不用說。”賢妃搖著頭打斷他,“玉華寺的主持師父道行很深,和他聊過我便豁然開朗。你可以去求一隻簽,然後聽聽他的解答。”
賢妃說罷,出門回宮。
傅思想了想,主持道行深不深,他不在乎。傅悉說寺裡求姻緣很靈,來都來了,怎麽也得求上一簽。
作者有話要說:
貓貓:老三的消息可靠嗎?管他呢,試試又不吃虧。
作者:盡管試,不靈找我。
(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出自禪宗名句,化用叮囑風聲代呼喚你千趟出自歌曲《每一個晚上》)
第48章 貓貓見故人
玉華寺位於山頂,蜿蜒的山路並不能阻隔香客祈求如意遂心,前殿香火鼎盛摩肩接踵。
“施主,求簽?”廟祝雙手合十向傅思問訊。
傅思點頭,伸手要取,廟祝卻蓋住簽筒,“施主還未向我佛表明心跡。”目光指向佛殿中央的功德箱。
善男信女們跪拜之前都會往功德箱裡投入“功德”,仿佛以此能將心跡訴諸神佛,獲得保佑。
“神佛在廟裡,還是在箱裡?”傅思笑問廟祝,“是神佛托你收取功德,還是你私設門檻非要善信如此表明心跡。”
廟祝讓他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心誠則靈!百姓若不誠心供奉,如何妄想佛祖保佑!”
傅思冷笑,眼前的廟祝膀大腰圓,確實是被“供奉”得極其安逸。
“這些百姓,哪一個不是帶著香油蠟燭來的?這些不算供奉?退一步講,就算來者兩手空空,你又如何知道他無誠心?難道神佛隻庇佑榮華富貴,不見貧寒疾苦?所謂誠心,只是黃白之物?”
廟祝一時語塞,上下打量傅思穿著相貌,傅思今日身著便服,也難掩氣質,廟祝便不敢與其爭執,松開簽筒,囁嚅道:“施主,請……請便……”
傅思卻不伸手了,看著廟祝,“簽文都是你解?”
廟祝被他凜然的目光看得發毛,“是……是,貧僧慣會解簽……”
傅思搖頭:“既是俗人,怎通天意?”
廟祝滿面通紅。
轉身站在佛下,傅思抬眼,神佛菩薩慈眉善目俯視眾生。
傅思並非無法無天的狂妄之輩,即使在商榷那個世界見過許多神奇的現象都能用智慧解釋,他仍然敬重神佛,相信上天確有慈悲憐憫之德。
但人不是神,不能信口滿足他人心願。人若有所求,也不該寄希望於俗世之人信口捏造的吉凶之語。
因果自在,見於內心。
譬如賢妃,半輩子向佛,卻知錯就錯,到底逃不過內心的業障。
傅思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心有所求,能否達成,何須求神問鬼?心之所向,一往無前,就夠了。
他突然覺得,沒必要同賢妃所說的那位有大智慧的住持交談了。
正待出寺,有個小沙彌請傅思留步,說住持邀施主禪房相見。
傅思說無緣不必見面,沙彌卻堅持,稱住持與施主是故人,緣分深沉。
故人?此處哪有故人?
前殿人頭攢動,但一直往寺廟深處走,人聲漸消。
也不同於山路兩側翠竹鮮花,傅思經沙彌引導,來到後院住持禪房。房前屋後只有長到腳踝的青草,滿眼蔓蕪,與楚國風土人情不同,別有一番景致。
引路的沙彌雙手合十:“施主,主持修養身心,不喜人多。小僧這便走了,施主可叩門相見。”
傅思點頭,轉身端詳所謂的住持禪房——
只是一間簡陋的竹門木屋,屋頂鋪著防雨的毛氈,與別處青瓦白牆建築風格迥然不同。
傅思上前叩門,屈起手指,指背剛碰到門扉,竹門便瞬間旋開,接著便是一支竹箭破風而來,傅思下意識偏頭,堪堪躲過。
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同時發出,來勢凶猛,且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傅思擰身躍起,從兩箭中間跳過,落地便站在那出招之人背後。
——那人身著百衲衣,背影清瘦,頭髮是不曾剃的,也不束起,凌亂披散著,從頭到腳顯著突兀。
“閣下是……”傅思直覺自己絕非對方對手,剛才的招數不過是小小試探,便主動探問身份。
“為什麽不還手?”
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
“閣下功力高深,我並無還手之力。”傅思答道。
“呵,來京城學得虛偽了……我方才招數,不是已經見識過了?”
傅思沉默。
剛才危急之時,沒來得及細看,此時轉頭看釘入門板的三支竹箭,根本沒有箭鋒——
都是從節口處折斷的,整齊而光滑。這樣圓鈍的竹頭,竟然可以凌厲地破開嚴絲合縫的竹製門板,可見出手之人功力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