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酒精使貴妃過敏起疹,效力也不至於使人昏迷。”
“昏迷又是另外的手段了。”傅憶毫無保留,詳細道來,“你應該留意到那盆百合了——上面也點了酒水——百合有清心助眠的功效,但這還不夠,我又加了些東西。”
“太醫院檢查過全殿,並無毒物。”傅思眉頭緊皺。
“我用的不算毒。”傅憶用竹節輕輕在掌心敲打,悠然道,“而且他們也並未檢查完全——在貴妃的枕中,本來蓄著清目安神的白菊乾葉,裡面摻入幾片曼陀羅花——正如你所見,效果顯著。”
“為了實現你的目的,幾乎置貴妃於死地,讓她們母子離心,對你就這樣重要?”傅思緊緊握拳,恨不得砸開傅憶腦子,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麽。
“嘖嘖,大哥,剛覺得你聰明了些,又犯起糊塗了。貴妃母子算什麽?你才是我選定的對手。”傅憶垂眼看著手中光潤的竹節,低聲道,“我希望你頭腦睿智,目光犀利,你卻放著那麽多線索卻渾然不察,大哥呀,讓我省心些,好麽?”
傅思冷冷盯著他,心想這瘋子真是瘋得徹底。既然他視自己為對手,將計劃綢繆在對手面前和盤托出,是狂妄至極,還是這本身也是他算計中的一環?
“你試著回想,貴妃是否總是穿紅著綠,服色濃豔卻又過於花哨?”傅憶道。
傅思沉悶點頭。
不止貴妃自己穿得豔,她給傅悉搭配衣裳,都是照孔雀樣式裝扮的。
“而文安生的子衿,不喜紅色,卻鍾愛橙黃?”
不錯。上次太傅府午宴,子衿就表現出討厭紅衣,偏愛橙子。
“記得《遺傳學》第三章第三節第一例嗎?父母都正常,兒子卻是色盲……因此,我知道文安其實是貴妃女兒。大哥,我隻幫你分析這一次,以後,請你聰明一些。”
傅思凝視傅憶,“哪有什麽以後!你到底想做什麽?”
傅憶笑容依舊,“早就說過了。咱們是彼此唯一的對手,你爭我奪,至死方休。”
“你成了家,不再是獨身一人,為何還要如此偏激?”
“何以為家?天下為家才算有家。”
“費盡心機娶了徐姑娘,你難道不為她著想?”
“既然是心機,怎會真心?”
“這世上就沒有你珍視的人?”
“……"
"——碌碌眾生,有何可貴?”
月光清朗,在青林茂竹間灑下清輝。傅思站在月光裡,見傅憶整個人籠罩在濃重的陰影中。
竹林盡頭,太傅府大門就在幾步之外,高掛的燈籠像兩隻通紅的眼睛,徐鯉站在那雙眼睛之下,靜靜等著傅憶帶她歸府。
傅思見傅憶走上前,將那支摩挲得光滑的竹節在節口處對折,一分為二,成為兩隻天然的發簪。抬手將其中一支簪在徐鯉發間。
“大哥,期待與你下次見面。”傅憶將自己頭上玉簪用剩下的竹節替代,笑著揮手作別。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一章是十二點,看到新聞,希望不是真的,結果還是……眼淚當時就止不住了,真的不能接受……
第47章 貓貓進玉華寺
自從周家一別,傅思很長時間沒有再見到傅憶。
聽四喜說,二皇子體弱,偶感風寒,又過了貴妃的病氣,已經連著幾日起不來床了。
傅思當著四喜唏噓感歎,其實心想,老二騙鬼呢,準是暗中又憋著什麽壞。
傅憶是慣會偽裝的。
純良是假,恭敬是假,連與徐家姑娘相敬如賓都是假的,那病怏怏的樣子,也真不了。
畢竟,能徒手將竹枝從骨節處齊齊折分,手上的力道不是常人能比。
傅思沒興趣去探究老二稱病閉門到底是在算計什麽,他正頭疼於皇帝給他安排的差事——
皇帝疼愛公主是人盡皆知的。文安在玉華寺遇刺,龍顏大怒,吩咐安王追查匪徒,嚴加懲處,限期十日。
說來只是抓幾個蟊賊,十日綽綽有余。但此匪非匪,脫下綠林大盜的皮,轉頭鑽進高門大戶深宮高牆裡,何從查起?
傅思對京城並不算熟悉。
八歲之前在京城,居住在淑嫻宮的偏殿,從未踏出皇城。
第一次見到紅牆青瓦以外的天空,滿目都是陰沉沉的烏雲,無邊絲雨……
玉華寺在京城以西,距離安王府約二十裡。
京都府劃了十人供安王驅策,協助查案。興許是長久國泰民安,衙役們生活過分安逸,個個大腹便便,從府中牽出的馬也挺著大肚子。
一隊人馬,跟在傅思身後,活像一串大餡餃子。
本來就不可能有交代的案子,又有這樣一幫副手,傅思懶得裝樣子沿途搜查,徑自揚鞭策馬,將那串餃子遠遠丟在身後。
繁華的京城也被拋在身後,一人一馬漸入郊外,青山綠水古寺寶塔隱隱在望。
楚國上下並不很迷信神佛,但玉華寺總是不缺香客。
傅思勒馬停在上山的石梯前,兩側茂竹群芳,生機盎然。竹,一簇簇,都是濃綠如墨;花,一團團,繽紛五彩正當其時。還有綿綿青草,遍地鋪展。
有如此美景,即使心無所求,來此也能心曠神怡。
拾級而上,傅思低頭看著腳下的青石板。
峨眉也有這樣乾淨平整的石梯,傅思也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