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席常月臉上,盯了許久。
雷劫並不是說著玩玩,席常月衣衫都破開了幾道口子、染上焦黑,臉上同樣黑一塊灰一塊,發絲散亂了些,隻隱約能看到一點瓷白的肌膚。
六師兄眼睫真長……
天賦也好,性子同樣沒話說,白陌連眸光暗了暗,終是收回目光看向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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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常月勉力補全體內靈氣又將剛進階的修為鞏固後就實在撐不住地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席常月看到了床上垂下的紗幔,入目一片白色,沒等他多想這是哪裡,房門打開的嘎吱聲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六師兄!你醒了!”
白陌連進門就看到六師兄半靠在榻上,昨日面頰還略帶著的蒼白神色已消了下去、顯得紅潤了許多。
聽到他的聲音,席常月微側過頭朝白陌連看去,他此時發絲都散了下來,長長垂下鋪了滿肩、直直落到胸前,是以往不會在師兄弟面前出現的隨意模樣。
他總是將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一絲不苟,見到師門的人便微笑相迎,溫潤清朗的嗓音就會伴隨笑意一並融入旁人耳中。
現在卻是不同了。
白陌連是第一次見還未束發的六師兄,如此隨意的狀態,頓了下,他才注意到、六師兄沒有同他說話。
“恭喜六師兄成功築基。”白陌連上前眉眼彎彎道,頰邊的小梨渦隱隱浮現。
席常月撩起眼看向他,白陌連便繼續與他說話。
“六師兄你和其他人提前被卷入幻境後,是怎麽又回到林中的,我和大師兄二師兄一直在找你,好在發現剛剛渡完劫的你……”
當時霍燃他們等席常月鞏固完修為後就帶著他離開了北海,眾人眼下正在飛舟上。
席常月回憶當時,他記得最後一道雷劫降下,有什麽東西落到了自己的身邊。
恰在這時,白陌連正好提起:“大師兄施了個清潔術幫你清理了一下,外衣破損已經扔了,衣服裡的東西都放在桌上。”
席常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儲物袋、傳音玉牌,新的外裳,還有一枚小小的儲物戒。
席常月心中微動,眼神在那枚儲物戒上流連,這是……
前輩留給他的。
***
不多時,似乎是聽到這間房的動靜、霍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六兒?”
大開的房門走入兩道身影,蘇奕轍隨霍燃一道進了屋,他先是掃了席常月一眼,旋即才注意到他此刻的模樣。
烏發襯得席常月肌膚若雪,瞳仁漆黑地看過來時、似會說話一般,隻眼角眉梢卻稍顯出幾分冷淡。
蘇奕轍走近幾步才道:“醒了。”
席常月沒有回話,直到三人相繼入內站定,他才開口,“都出去。”
霍燃訝異於他的反應,擔憂道:“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猶記得當初自己初渡劫時的場景,即使師尊在旁護法又為他講解、事後仍是一身的狼狽,末了還有師尊為他取來各種各樣的天材地寶補給。
可六師弟卻因他帶著離宗,導致中途忽然遭遇雷劫,若一個不慎就有身死道消、喪生雷劫之下的可能……
光是想想就令霍燃心中一陣膽寒。
如此,霍燃在面對席常月時神色不由愈發柔和,深深看著他,滿目關切。
水晶宮幻境令席常月重臨舊夢,亦讓他堅定了自己在入大荒城後心底就得出的決定,加之……自己欠他們的,早在上一世就已還清,多余的席常月也不想再提。
現下見霍燃出聲詢問,席常月語氣涼涼道:“看到你才不舒服。”
霍燃一滯。
這是第幾次了。
白陌連瞪大眼睛,“六師兄、”
“你不要說話。”席常月繼續,在他往下說前打斷。
這是席常月首次打斷其他人說話,但他卻並不後悔,遂再度開口,“出去。”
蘇奕轍細細觀察他表情,在霍燃禁不住想要再次出聲時叫住對方,“大師兄。”
霍燃偏頭,他這二師弟鮮少會主動這般稱呼他。
蘇奕轍也看他,“先出去。”
說罷,蘇奕轍轉身離開房間,有他打頭,霍燃和白陌連隨後走出了房間。
房中最後只剩下席常月一人,空氣似都變得沉靜下來,他閉了閉眼。
席常月自認不是個完美的人,做事亦會優柔寡斷。
但今時不同往日。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應再與那些不相乾的人繼續牽扯下去,這次回宗就是他與這些人做個了斷的時候了——天啟宗弟子皆會擁有一盞屬於自己的魂燈,除身死及除名外不會熄滅。
席常月回去,就是要親手將之掐滅,這是他和天啟宗最後的一絲羈絆。
屆時天啟宗淮言仙尊座下再無六弟子席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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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思緒一一平複,席常月緩緩睜開眸子,側過臉,指尖凝聚起一道靈力將那枚儲物戒取了過來。
靈識徐徐探入儲物戒中,丹藥的香氣撲面而來、瞬間充盈了他的識海。
席常月收回神識,眸中的愕然情緒險些就要溢出。
毫無疑問,他認出了儲物戒裡的東西。
大還丹,是每位需要渡劫的修士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可瞬間填補雷劫造成的損傷,便是化神期大能在渡劫時亦能用到,服之甚至可將渡劫成功的幾率大大提升——修士渡劫時吸納不到足夠多的調節可便能用大還丹來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