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則關也曾言道,有他在一旁也可照看一二。
如此一來二去,席常月修煉打坐的地方就成了在朝夕殿中。
事實上,越則關確實不放心讓他的小徒弟一人修煉,席常月留在朝夕殿修煉亦正中他下懷。
久而久之,夕照殿便成了‘擺設’。
席常月踏入朝夕殿的一刹,遠在內殿深處的越則關就有所察覺,侍弄花草的動作微頓。
在越則關的身邊四處都擺放著盆景,裡面栽種著各式靈草靈植,帶著藥香的靈力飄蕩在整個內殿中,不遠處是下沉式水池,裡面種植著大片大片的蓮花。
參雜著藥香的靈力中裹挾入了濃濃的蓮花幽香,只見池中心的一株蓮花周圍閃動著金色光芒——從裘正源那處交換而來的金蓮藕便在其中。
席常月進來時,先是看到不遠處的金色光芒,隨著光芒漸近,他的視線微微偏移,最後落在了薄薄霧氣之下籠罩的那道絳紅身影上。
“師尊。”席常月盯著那道身影所在的地方。
越則關回視過去,眸光毫無阻礙地落到席常月身上,將後者的面容盡收眼底。
三年了,昔日稚嫩的少年又長開了不少,依舊精致的五官,眉目溫潤軟和,那雙淡色的眼眸通透無比,總會十分專注地望向自己,仿佛再容不下其他。
充滿依賴與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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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則關心頭微動,注意力早在席常月走近的一刹全然落到了後者身上,旋即不帶停頓地朝他招了招手,語氣緩和,“過來。”
席常月依言上前。
越則關看著小徒弟走來,逐漸靠近……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是這般有耐心的一個人。
越則關知曉自己的脾性,同樣明白……不是他有耐心,而是在面對小徒弟時,總會特殊一些。
在那段漫長的歲月長河中,越則關從不會留戀任何事物,甚至不會投去半分注意力,即便是知道自己修為上無法寸進……
這意味著他無法再延續那份漫長,也便是終究會化為一抔黃土,或是真身坐化……什麽也留不下。
但即使如此,越則關仍是得過且過。
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他變得想要繼續那份漫長,開始重新追求大道。
為的不過是……能夠多留些時日,陪伴他的小徒弟。
保他不受欺負。
將之護在自己羽翼之下。
越則關從來沒有過這般優柔寡斷的時刻,一切不過是為了他的小徒弟。
若是他不在。
越則關根本無法想象會是什麽樣子,他會憂心……憂心他的小徒弟過得不好,憂心他會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傷心難過,憂心他……
越則關看著走到離他咫尺的席常月,喉頭攢動,三年一晃即逝,他的小徒弟長大了……也愈發,耀眼了。
靜靜望著眼前的人,越則關心底倏然升起一股隱秘的佔有欲。
這樣的小徒弟,不該放出去讓旁的人看到,只能是他……
越則關不希望有人覬覦他的小徒弟。
三年前南境之行,陸璟之等人的糾纏令他十分不愉,至如今都還對此耿耿於懷,只是當時情勢所迫,越則關清楚明白自己的情況並不適合不管不顧地出手,一切還需等到塵埃落定……
席常月見他久久不言,頓了頓,還是決定說道:“師尊,弟子、”
不等他將後半句話說完,越則關突然走近,“嗯?”
席常月還未反應,頰邊便傳來一陣溫熱。
越則關抬手輕輕一撫,比之以往的舉動更添幾分令席常月說不出來的感覺,但他並不排斥,隨即又聽越則關道:“為師的小梓沐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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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
這個詞對席常月來說有些遙遠。
兩世來的經歷,席常月早就不認為自己還能和現在的年齡沾邊,但是在師尊眼裡,他並不算什麽。
十九歲。
而上一世的他,停留在二十三歲。
席常月沉浸在師尊說他‘長大了’的話語裡,思緒在腦海中亂飛。
耳邊驀地再度響起越則關的聲音,“馬上便是你的二十歲生辰了。”
二十,及冠。
算得上人生中一次重要的經歷。
席常月回神,定定看向越則關。
越則關望著他的眼神,煙灰色的眼眸中泛著笑,桃花眼半彎下來,悠悠開口:“小梓沐想要什麽及冠禮?”
席常月一滯,近幾年他的生辰禮越則關都會親自詢問過他,每次越則關都毫不意外地將席常月想要的送到了他面前。
及冠禮,看起來似乎較為重要一些。
席常月眼睫微垂。
“弟子想要……”
越則關仔細聆聽,對這次的及冠禮有些上心。
前幾年,他都是在席常月說出想要的東西上,外加上一份小豬——與師徒二人初次相見時一模一樣的玩偶小豬,隻顏色不一。
同時,席常月所要的禮物也不過簡簡單單的功法亦或其他。
因而越則關大致也了解了席常月的性子,只是這次見他似乎思考了許久,想是十分重視這份禮物,越則關自是不由上了點心。
等了半晌,終於聽到席常月再度出聲。
說話時,席常月眼簾微掀,似要徑直望入越則關眼底,掃見師尊眼中並無散漫的神色,同樣極為鄭重的模樣,席常月挑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