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常月微斂下眸,心底一片冰涼。恰在這時,一顆水珠正好隨著額前幾縷發絲上的水珠不堪重負地滑落,落在他的眼睫之上,輕微一眨便滑到了草坪中,打到一株綠草枝葉上再度滑到地面、爾後瞬間被土壤吸收。
一道略顯訝異的聲音從斜刺裡鑽出,席常月感受到身側靈力浮動,只聽一句,“你哭了?”
這句話裡震驚居多,像是不可置信他居然哭了。
席常月心念一轉,倏地偏頭看去,正正對上了少年打量著他的視線。
青江眨眨眼,目光在席常月臉上流連,失望道:“沒哭啊……”
他遠遠就在崖上瞧著這一切,席家的人走後看到了席常月,幾人之間的對話他自然聽得明白,他還以為這小修士哭了。
那未免也太丟他們門主的面子了。
起初他見這小修士怒懟祖孫三人的畫面還頗覺欣賞,現下見此情形便想著過來確認一二。
但當席常月掀起眼簾朝他看來,眸光清亮不帶半點瑕疵,隻濕了的發梢貼在面頰上,眼睫毛微微濕潤著,還偶有幾滴水珠順著發梢落下。
這一看青江還有什麽不明白。
他先前確實覺得小修士哭了是丟門主的臉,畢竟是門主看中的人,然而見到席常月沒哭,青江當然是失望——失望他們門主看人還是那麽精準。若他沒有看錯的話,他還覺有場好戲看、回頭好同門主說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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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席常月正直勾勾盯著青江,“是你。”
他沒料到,自己在秘境外苦尋無果的人,會在席家的人走後直接就出現在他面前。
話落,席常月又往四下看了看。
“你在看什麽?”青江面容清秀中仍帶著幾分稚氣,雙髻扎在頭頂看起來像個孩子,一雙小鹿眼中滿是純真,然而又帶著絲絲孩童沒有的狡黠,“找門主?”
青江嬉笑,“別看了,我們門主怎麽可能在這。”
沒看到前輩,席常月也不覺失落。
以前輩的修為,想必是不會進來的。
固然可以壓製修為入內,但見青江如此說明,席常月便不再左右去看,轉而用靈力將身上的水烘乾。
剛恢復乾爽,席常月就聽青江嘖嘖。
“長得這麽好看,難怪……”青江話說到一半住了嘴。
席常月疑惑看他,“難怪什麽?”
說完他才道:“我不好看。”
青江撇嘴,“你就好看了。”
席常月忽地笑了聲,不再說下去。
“我們可以一起嗎?”席常月問他。
青江眼神微閃,“你要和我一起?”
席常月點頭,青江猶豫,轉口就道:“不行,你太醜了,我不跟你一起。”
話落頭也不回地走了。
席常月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反覆無常的人,不由失笑,“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麽?”
青江:“不告訴你。”
說著就走得更快了。
席常月也不惱,亦同他往一個方向走。
青江以為他跟著自己,皺起臉瞥他,“你不許跟了,我不和你一起,別跟著我。”
席常月指了指前面,睨他一眼,“路就這一條,我也走這裡。”
青江轉過頭,氣得不再說話。他還顧念著門主交代下來的任務,因而腳步不停,席常月同樣也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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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家那幾個是用了靈力走的,所以此刻早就不見蹤影。
然青江雖話說不想要席常月跟,卻並未使用靈力,席常月勾了勾嘴角,眼中浮現笑意。
他總覺得,不論是和前輩相處、亦或是同前輩有關的人一起,心情總是輕易就放松下來,比待在天啟宗要好上百倍不止。
天啟宗於他而言像是枷鎖,困了他一世,這一世,席常月不打算重蹈覆轍。
畫地為牢不是他的本性,衝開那層枷鎖,外界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循規蹈矩了一輩子,最終還是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席常月既得知了這是一本書中世界,便沒想過要再按照劇情走下去。
想到這,席常月長長舒了口氣。
與此同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青江。”
席常月‘啊’了一聲,轉過頭。
青江瞥瞥他,“我叫青江。”
說完,青江又不看他了,“你要是想跟,那就跟吧,不過別想通過我找到門主。”
青江朝著席常月做了個鬼臉,孩童心性展露無遺。
只聽他語氣惡劣道:“門主不喜歡醜八怪,你會嚇到他。”
這個似曾相識的鬼臉,席常月腦海裡瞬間就浮現出先前撞到他的那個小男童,轉念一想就知道青江在學那小男童。
席常月看向青江的鬼臉,不禁扯了下唇,沒說話。
見他不開口了,青江臉上露出得意的笑,繼續往前走去,腳步也顯得愈發輕快。
縱使知道這小孩是在同他說著玩的,但席常月卻不想慣著他,看著對方走著走著還跳起來的歡快模樣,席常月眸底倏然閃過一抹戲謔。
須臾,他叫住前面的人,“青江。”
聽到聲音,青江回頭看他。
席常月慢條斯理地上前幾步,似笑非笑望著青江,語氣悠悠。
“你著急走,前面是有你爹還有你娘啊。”
對付這種喜歡調皮的家夥,席常月自有一套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