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
覬覦他的小徒弟。
暴虐的情緒陡然間翻湧,越則關桃花眼半眯起來,氣息微沉。
一直旁觀的青江驀地心下一‘咯噔’,頭頂的雙髻不易察覺地動了動,敏銳感知到主人情緒。
青江渾身緊繃,目露擔心地轉過頭去。
但出乎青江預料的是,主人看起來似乎沒有絲毫異動,而剛才感知到的那絲危險的氣息仿佛是他的錯覺,眼下也已蕩然無存。
青江錯愕,眼神略微一掃,繼而滯住。
只見小主人正抬起手臂,握住了主人垂在身側的那隻手。
緊接著,他看到主人低下了頭。
·
席常月抬起臉,同垂首的越則關對視,隨即輕聲喚了一句:“師尊……”
越則關看他,耳邊傳來的聲音低低的,尾音莫名透著一股軟糯,落在越則關耳中,所有情緒在刹那間收斂殆盡,“嗯。”
這一聲,也同樣傳進了對面師徒幾人耳中。
陸璟之心中顫了顫。
這聲‘師尊’是從他的六徒弟口中說出,然……並非是在喚他。
陸璟之抬眸,視線掠向席常月身邊立著的身影。
下一瞬,越則關也掀起眸子朝陸璟之看去一眼,眼底的寵溺、縱容在這頃刻盡皆散去,四目相對間,他對著陸璟之扯了下唇,滿是嘲諷地淡聲道:“都聽到了?”
越則關悠悠重複了一遍席常月方才的話,“你們可以走了。”
說罷,越則關不給幾人再說話的機會,神識瞬間將整座院落籠罩,反握住席常月拉著他的手,帶著人往院內走去。
見此情景,青江急步跟上,同時也大大地松了口氣。
現下拿到凝魄珠才是最緊要的,他剛才真擔心主人會不管不顧跟那些人對上。
若真的對上,蓬萊島勢必會站在天啟宗那邊,畢竟那可是陸璟之……如此一來,屆時他們再想要拿凝魄珠可就難了。
所以各自相安無事才是最好的局面,不過好在青江擔心的事沒有發生。
想了想,青江目光灼灼盯著席常月的背影,暗道:有小主人在,他好像也不用太過擔心。
青江的眼神灼熱,越則關覺察後轉身睨他一眼,青江怔了怔,連忙收回視線。
但席常月卻如同沒有任何感覺似的,腦中正在思索著什麽,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沉吟。
席常月此時除了想不通那些人為何執著於要來找他帶他走。
心底也還藏著另外一件事。
師尊如此信任他、護著他。
而他……
似乎也不該再繼續隱瞞下去了。
微皺的眉頭漸漸松開,席常月眼中不自覺流露出堅定,突然停了下來,牽著他走的越則關順勢跟著停下,側目看去,對上席常月微仰起來的精致面龐。
席常月動了動唇,“師尊。”
他的眼神對上越則關的視線,不偏不倚,未等後者回應,席常月便繼續道:“弟子有事想與師尊說。”
他依賴師尊,也眷戀師尊,更……信任師尊。
所以,席常月覺得,沒什麽不可以告訴師尊的。
·
越則關被席常月帶著進了屋子,青江沒有跟上來,乖乖地蹲守在院外,給兩人騰出空間。
同時他還記得回院門外看看那些人離開了沒有。
房間內。
越則關凝視席常月。
他大致能猜到小徒弟要說什麽,無非是關於今日來的那些人的——也是越則關曾不欲席常月自我揭開的傷疤。
那樣會疼。
所以越則關不希望他說。
然及至此時,在面對像是要對坦誠一切的小徒弟,越則關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他想小徒弟說出來。
這樣……他也好為他心疼,好好疼他……
越則關心弦微松,扣在席常月腕間的手忽地用力將人撈入了懷中,下巴抵著他的發頂,一字一句輕緩道:“說吧,為師在聽。”
沉而有力的嗓音中含著無限關懷,還有一絲絲隱約的心疼。
席常月聽得分明,整個心尖都開始發麻、發燙,心底更是生出了無限的勇氣,促使著他說下去。
這個人……也唯有這個人,才是值得他將自己的一切交托出去的。
“師尊……”席常月將頭埋進自己熟悉的地方,蹭了蹭,緩了緩後,終是把他此生最大的秘密說出。
他是重生的。
重活了一次。
越則關本以為自己想的那些關於小徒弟的曾經已經足夠令他心疼,然而從他聽到席常月的第一句話起,越則關心中的震撼就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我死了……”
席常月說到最後,語氣帶著釋然,同一時間,也帶著無數的感歎和幸運,“我回來後,離開了席家、退出了天啟宗,然後……”
席常月突然仰頭,眼眸直視著越則關,微微彎著眼睛,睫羽在不知不覺中染濕,沾在一處,眸中氤氳著一片朦朧,他努力地睜大眼,去看眼前的人。
·
越則關從未想過事情的經過會是這樣。
他看著他的小徒弟,看著他顫動的眼睫、看著他彎起的眸子。
最終,他聽到他的小徒弟說:“然後,我遇到了師尊。”
語氣輕輕的,柔柔的,尾音莫名有些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