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陽表面上十分感動地點頭,心裡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先鳳君也只在沒有能威脅到他的事時才對他這樣好了,那天他提起牛家村的事時,先鳳君雖然也一副為他好的樣子,卻半句沒問跪在地上的他身體如何,也沒問他冷不冷。
反倒是煜王爺,屋裡燒著碳還想再往他身上多加身衣裳,又想把他往床上趕,確定他病好了,還總問他穿了幾件衣裳。
煩人得很,卻也讓人心裡特別暖和。
司燁還是不肯讓夏黎陽離開,但是先鳳君發話他也只能同意,嘴上說著絕不去送人,卻還是眼巴巴跟了過去,還偷偷送他幾個皇衛,對趙驍毅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要照顧好他哥。
跟司燁比起來,先鳳君那些擔憂之語就顯得惺惺作態了許多,偏那人還抹著眼淚,仿佛被自己的戲給感動得直流淚。
夏黎陽原本一直覺得先鳳君不是好人但也算不上什麽壞人,很多事都是生活所迫。如今才明白這就是個小人,所以愈發厭惡先鳳君。
早知道,他幾乎真的打算把先鳳君當親爹了,現在發現受了騙,自然比別人還要惱火和難受。
無論真實原因如何,夏黎陽名義上是去鼓舞士氣,所以不能做個累贅,所以並沒有跟先鳳君他們說話太久。
此時太陽初升,冰雪厚厚鋪在地上,寒風吹得人骨頭縫都發寒,夏黎陽坐在馬車裡也依舊感受到了那股寒意,他掀起簾子往外看,剛剛跟他訴離別的人已經化為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於是夏黎陽把簾子放下,他往手裡哈了口熱氣,忍不住小聲說:“天真冷呐......”
第92章 你怎麽來了?
加緊時間往邊疆趕,第三個月月初的時候剛好路過牛家村,趙驍毅第一次利用公權,說讓將士們休息一天,自己跟夏黎陽一起去牛家村。
牛家村已經沒了,有楊花村的人路過,跟他們說起那場天火:“燒了一天一夜呢,定然是天爺爺降罪,不然怎麽一個都沒逃出來?”
夏黎陽心裡難受,不想聽他再說,但他幾年不曾回來,只能找這楊花村的人帶路,這村人就一個勁說當年的事:
“當時那火呀,簡直映紅了半邊天,一靠近就覺得臉上被烤得發疼,也有人去澆水,但火實在太大了......”
“去滅火的有我們村兒的人,也有別的村兒的,他們都有親人在牛家村,想把親人救出來,可是救不出來呀!”
“火,大火,水澆上去又被燒乾,這附近又沒什麽井,得跑老遠去溪裡灌水,我們也都幫忙了,可那點水哪兒夠哇?”
“熱的一身汗,可是沒救下半個人,按理說這麽大的過也該有人往外跑,可是沒有人跑出來,好像他們都睡死在了裡面似的。”
“都哭呢,說不該把兒子嫁過來,不該說夫郎回來探親,可是後悔有什麽用?要我說,一定是他們犯下大錯,天爺爺降罪呢!”
“別說了。”趙驍毅把夏黎陽攏在懷裡:“帶路就好,那麽多話做甚?”
夏黎陽在趙驍毅懷裡發抖,無聲地哭了一路,等到了原來牛家村的地界,趙驍毅外面那層衣裳上全是水。
“你走罷。”趙驍毅把錢交給那村人,打發他離開。
等那村人離開之後,夏黎陽才終於放聲哭起來,他說:“不是!”
“嗯,”趙驍毅順著他的話說:“不是......”
“不是天火,”夏黎陽哭得撕心裂肺:“根本不是天火,他們沒做錯什麽,沒有......”
牛家村的人做錯了什麽呢?他們只是收留了一對外地的夫妻,因為看那對夫妻帶著孩子流浪怪可憐的。
鄉下小村子,鄰裡鄰居都多多少少有點親緣關系,哪怕這關系得往上捋個十來輩兒,那也是親戚,不愛接受外姓人。
夏黎陽姓夏,不姓牛,小時候還有孩子拿這句話跟他吵,孩子的父爹大多會揍自己孩子一頓,說娃娃不懂事,黎陽乖,別難過。縱然遇上不講理的,也有人看不下去,幫他說道幾句。
這些人把他當了親人,可是他呢?
他給他們帶來了厄運,害死了他們,夏黎陽在這一刻心神跟原主重合,仿佛自己就是土生土長的夏黎陽,他心裡更加難過,口中不住地說:“錯的是我,我不該去皇城......”
趙驍毅咬緊了牙關,被夏黎陽這句話說的心裡抽痛,但他知道這是夫郎的無心之言,所以強忍著難過,把夏黎陽抱得更緊了。
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看著眼前被大雪覆蓋而顯得潔白的空地,心裡也是難過得緊,他把夏黎陽攬在懷裡輕聲安慰:“不是你的錯,別都怪在自己身上,好不好?”
“莫哭了,我心疼......”
夏黎陽哭了很久才抽噎也停下,他自詡為真爺們不流淚,現在卻哭紅了一雙眼睛,才明白什麽叫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仍舊抽噎著,他拉死趙驍毅的手走,憑借著遠處一刻燒了一半的樹辨認位置:“我是在這兒撿到你的,你渾身髒兮兮的,小孩子都嫌棄。”
“這裡是牛大伯家,他性格好,古道熱腸,他幫我把你搬進去的......”
“咱們家在這兒,你剛開的時候家徒四壁,後來日子是靠你過起來的,結契的婚宴也是在這裡,蓋頭是我自個兒掀的。”
“隔壁是那對夫夫愛吵架,但其實感情好得很,外人敢欺負其中一個呀,另一個肯定要去收拾那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