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恆空喘著粗氣,低吼道:“殺了它。”
倒地的野豹逐漸爬起,血跡蜿蜒而下將它的圓腦袋染成了紅色,徹底被激發出了凶性,哪裡還有半分可愛,只有無盡的可怖與凶殘。似乎是畏懼強敵,它只是低吼著威懾,沒再襲擊,甚至隱隱後退。
余光裡是解恆空鮮血淋漓的臉,宋照隱一雙藍眸愈漸冰冷,在聽到解恆空說出的那三個時,心裡已經是閃過殺機。
濃鬱的松木信息素倏地噴散,融入冷冽的冰雪氣息。
“好。”說著,他便朝著野豹撲了過去,卻忽然被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拉住了衣角。
宋照隱身形一頓,就這麽停在了原地,側眸看著解恆空無力的手掌。
“算了,”
熟悉的氣息讓解恆空神思清明些許,他扯了扯嘴角,仰望著宋照隱,聲音低而輕,“你別受傷了。”
裹挾著殺意的信息素倏地變得平和,在微風中浮動。
宋照隱心頭像是被風撩了一下的水面,縈繞許久的殺意被風吹散,消弭無形,只剩下一圈圈無形的漣漪,動蕩不安。
野豹已經是識時務地竄進叢林中逐漸遠去,空氣裡的血腥味被兩股信息素淹沒。宋照隱斂去心頭情緒,抬起了解恆空鮮血淋漓的手臂。
“先離開這裡。”解恆空氣若遊絲,一波接一波的疼痛讓他精神恍惚。
萬一再來個什麽大型猛獸,他真的打不動了。
宋照隱眉頭緊皺,仔細察看了他右手手臂上的傷口,除了三道齒洞以外,還有一道骨骼穩定器扎出的傷口。
好在骨骼穩定器扎得不深,只是變形了不好取下來。宋照隱看了一會兒,手背暴起青筋,竟是徒手將凹陷的部分擰開,在沒有對解恆空造成二次傷害的情況下,一點點地將那隻染了血的骨骼固定器取了下來。
修長的小臂上露出三個血紅的洞口,以及幾道長條形傷口,不算深,只是三個洞口個個都有手指頭粗,鮮血不斷湧出,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殺人不眨眼的宋照隱見過無數可怖的傷口,但此刻,他竟然有一瞬間的不忍再看。
當然這些情緒都在心底,他臉色依然平靜,三兩下用刀將衣擺割成長條,簡單地替解恆空將傷口包扎止血。
處理好傷口之後,宋照隱才拉起解恆空另一隻還算完好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將人扶了起來。兩人朝著南方,也就是河流上遊走去。
“為什麽忽然又不讓我殺了它。”宋照隱一邊走一邊問,“覺得我打不過它?”
忍著疼痛的解恆空意識就像是在走鋼絲,因為疼痛昏沉,也因為疼痛清醒。
聽見這話,他無力地勾起了嘴角,將搭在宋照隱肩頭的手指伸到他面前,“你看它的血多臭啊,不能弄髒你。”
宋照隱瞥了一眼他手上乾涸黏糊的血跡,上面還沾著不少毛發皮膚組織。
“要去洗一洗嗎?”宋照隱問。
解恆空點了點頭。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到臨近水源的地方才停下,簡單的清洗之後,就又繼續前進。
雖然他們洗乾淨了血跡,但沒一會兒兩人的右手就又被鮮血染紅,這一回,是解恆空的血。
解恆空就像是有凝血障礙似的,宋照隱給他纏上的布料毫無作用,血遲遲沒有止住,血跡沿著他的右手滴個不停。
宋照隱眉宇緊蹙,一路上他有意識地尋找止血的草藥,但始終沒有眉目。再這麽下去,解恆空遲早會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休克,畢竟他已經隱隱有了要昏迷的征兆。
這不是什麽好事。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對極樂鳥這麽了解。”宋照隱忽然問。
解恆空掀開沉重的眼皮,“不是不想聽嗎?”
宋照隱:“現在想聽了。”
解恆空低低地笑了一聲,緩了兩口氣兒才開口,“我看過動物世界。我還養過一隻,不過不是剛才那種。”
“你養鳥?”宋照隱感到很驚奇。
“是啊,不止是鳥,還有其他的。”
“兔子?”
解恆空笑了一聲,“養過,不過被蛇給吃了。然後我就把那條蛇宰了。”
宋照隱:“……”
“還養過什麽?”宋照隱像是很感興趣。
“很多,鬃獅蜥,巴西龜,鸚鵡,珍珠鳥,鴿子。等離開這裡,我帶你去看。”
解恆空側眸,幾乎貼在了宋照隱的臉側,柔聲問:“去嗎?”
宋照隱點了點頭,“好。”
解恆空臉上浮起笑容,“你答應我了,離開這裡跟我走。”
我是這個意思嗎?
宋照隱無語地看向了解恆空。雖然他不斷流血,但臉色卻始終紅潤,只有乾燥的嘴唇泛白昭示著他現在的處於病態。
“不答應嗎?”解恆空問:“那你想去哪裡?”
宋照隱沉默地移開了視線。
去哪裡這個問題他還真的沒想好。
在曼德的這五年,他無數次想要逃離,可是現在真的離開了,他卻忽然不知道該去哪裡。
“你要去找邁爾斯嗎?”
解恆空虛弱的聲音忽然就沉了下來,尤其是注意到宋照隱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眼皮垂下,半掩著的灰藍色瞳孔裡情緒變得複雜。
他努力壓抑的暴戾情緒像是忽然出現了一個豁口,即將洶湧而出,甚至不自覺捏緊了宋照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