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隱。”他又說。

　　這下解恆空可算是愣住了，他緊盯著眼前這個滿臉病容的男人，眸底如一潭死水深沉。

　　真是個傻子，還是個不記得他的傻子。

　　思及此，解恆空心裡忽然湧出一陣不滿的煩躁感，直接開口問：“他這是什麽情況？”

　　宋照隱抬眸看向他，眼中露出疑惑，像是好奇他在和誰說話。

　　實驗室裡正在觀察此處的多納和林娜自然也發現了宋照隱的不對勁兒，不過他們早就知道藥劑會對實驗體的大腦造成副作用，也不是沒見過部分實驗體出現失智狀態，並不覺得奇怪。相較於此，M001沒有表現出攻擊性更讓他們在意，所以即便解恆空懶得捂馬甲裝嘍囉用這種命令語氣開口也無人在意。

　　玻璃觀察室裡靜了幾秒之後，解恆空腕上的手環綠光一閃，還沒點開內容，他便感覺到室內的信息素濃度再次增強了一些。

　　林娜傳了段文字過來，簡單解釋了一下部分實驗體會出現失智的狀態。

　　“失智？”解恆空抬眸打量了一下對面正盯著他手腕的宋照隱。還真的像是個弱智。解恆空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後頸的刺痛感讓他心裡煩躁更甚，於是又改了主意。

　　畢竟他對傻子沒什麽興趣。

　　離開這裡回到實驗室，多納教授正盯著屏幕裡的人皺眉深思，林娜見解恆空出來朝他笑了笑，真心誇讚：“你很勇敢。”

　　解恆空：“……”

　　還真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誇他。

　　“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他問。

　　“算是吧，這也是副作用之一，不過還是第一次在M001身上出現。”林娜說，“一般來說心智下降到孩童時期的實驗體都會伴隨著暴動，你知道的，小孩子對情緒的控制能力都很弱，長大了才會好一些。”

　　解恆空：“……”

　　我還真不知道。

　　不過他還是捕捉到了關鍵信息，於是問：“所以這只是階段性的狀態？他還會‘成長’？”

　　林娜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又說：“不能完全確定，不過根據以往的數據來看，M001對伽馬病毒的耐受力強於一般人，所以會有很大的可能性恢復正常。具體的還是要做全面檢測，確定他的大腦皮質損傷程度，以及自身修複能力的強弱。”

　　在研究所待了三年，林娜見過無數注射了EVO試劑的實驗體沒能挺過失智期，就算挺過，也會出現信息素暴動，或是假性發情爆體而亡。M001是唯一一個存活下來並且能夠保持一定理智的alpha。雖然這一次的表現有些反常，但她還是相信M001是可以恢復到正常狀態。

　　確定M001此時沒有攻擊性時，多納教授就讓林娜和另一位beta進去準備替M001做檢查，但誰也沒想到方才還懵懂平和地宋照隱會突然表現出抗拒。

　　解恆空盯著屏幕裡怒目瞪視的宋照隱，漆黑的眸底忽然劃過一絲波光。

　　從觀察室退出來，林娜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雖然作為beta她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經過強化的S級alpha信息素還是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壓製，讓她如同面對野獸一般不自主戰栗、汗毛倒豎。

　　Beta都這樣了，更別說其他alpha或是Omega，最後這個重任又落回到解恆空身上。

　　多納教授讓人將檢測的儀器——一個抽血針管，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腦電感應極片，交到解恆空手裡。

　　“盡量讓他配合，不要刺激到他。”多納教授叮囑。

　　林娜還給了他一個電子琴，“我覺得他對你不一樣，你可以試著用這個哄哄他。”

　　“……”

　　解恆空看著手裡這個電子琴，眉梢很輕地挑了一下，這兩句話他都不能苟同，但的確是讓他心裡的不爽少了一點。

　　尤其是當他進入觀察室，宋照隱沒有表現出像對待林娜那般的抵觸時。這種自己是個例外的感覺讓他的好心情又上漲了一些。

　　只是解恆空字典裡壓根就沒有哄人，所以發現宋照隱沒有抗拒，便直接走到他面前，拿出針筒，“讓我抽點血，看看你是不是一直都這麽傻。”

　　多納教授：“……”

　　林娜：“……”

　　宋照隱：“……？”

　　雖然宋照隱對解恆空沒有那麽抗拒，但也不代表完全信任。一串長句子他並不能完全理解，看到針尖時更是皺起了眉頭，同時釋放出更為濃烈的信息素。

　　“不行。”他說。

　　不斷攀升的數值讓實驗室裡的多納和林娜心頭一緊，解恆空倒很放松，反問：“不行？”

　　宋照隱與他對視，“我不傻。”

　　解恆空：“……”

　　你覺得這三個字有說服力嗎？

　　解恆空笑了起來，往前一步，微微彎下腰盯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你還知道你是誰麽？”

　　宋照隱迎著他的目光，歪著頭蹙起了眉頭。他沒回答，搭在身側的手卻忽然朝著解恆空臉抬了起來。

　　就在林娜以為解恆空會被攻擊的時候，那隻骨節嶙峋的手停在他了臉側，然後試探著握住了解恆空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解恆空也有些意外，緊繃的手臂肌肉又悄無聲息地放松下來。

　　沒了鏡片的阻隔，宋照隱將解恆空的五官看得更清楚，兩三秒後他忽然問道：“你是誰？”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無聲碰撞，解恆空看著眼前懵懂無知的人，心裡閃過諸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