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隱瞥了他一眼,“你記得?”
解恆空皺眉思忖兩秒,一些破碎的畫面閃過,有些是在實驗室,有些是在樹杈上,有的又是在這間小屋。
藥物的影響讓他記憶混亂,維持住的清明思緒只有個模糊的大概——
他知道自己和Z是在被人追,然後掉進這片山林,在木屋歇腳。甚至他隱隱有種直覺,逃亡過程中有的沒的都不重要,在木屋裡發生的事兒才是不能忘記的重要事兒。可當他細思下去,腦袋裡便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宋照隱見他面露痛苦便開口,“想不明白就別想了,有動靜就叫醒我。”
17歲的解恆空就是他在白鴿受訓的最後一年,已經完全具備守夜的能力,所以即便他智商看起來還是不太高的樣子,宋照隱也放心的休息。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他就能夠將太陽能供電系統修複,或許可以啟動醫療艙。
天色將明的時候,宋照隱被窸窣的動靜吵醒,睜開眼看到解恆空正坐在火爐邊,用匕首削著一塊木頭。
“醒了?”見他起身,解恆空偏頭看過來,目光從他赤裸的胸膛徐徐往上掃過,停在他的臉上。
解恆空的瞳孔依然清澈,絲毫沒有熬夜的疲憊。
宋照隱“嗯”了一聲,“你在做什麽?”
“雕木頭。”解恆空說著,打量著手裡的木頭,微微皺起眉,似乎並不滿意。
宋照隱起身走過去,看到他手裡的半成品,圓鼓鼓的一坨實在是沒看出來是什麽,“雕的什麽?”
“鴿子。”解恆空說。
宋照隱神色一滯,眼前被火光染成暗黃色的木雕和記憶中的陳舊木雕重合,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松木小屋裡的一幕,不過當時拿著木雕回答問題的人是他自己。
當初放在松木小屋的那兩隻木雕,其中一只是小時候,邁爾斯送給他的求和禮物。
宋照隱剛到白鴿的時候也不過是大批學員中不起眼的一個小蘿卜丁,後來因為某次考核中獨自殺掉了一隻鬣狗,被凱撒看中帶到身邊親自培養。
說是培養其實是陪練更正確。
作為邁爾斯的陪練。
很長一段時間邁爾斯都非常討厭他,尤其是在宋照隱出色完成考核獲得凱撒的稱讚之後。
宋照隱並不在乎,依然專注的訓練,完成凱撒給他定的目標,畢竟對他來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而凱撒就是他成長之前的羽翼。
直到一次模擬訓練,他被邁爾斯設計困在了山洞之中,逃離之際卻撞見邁爾斯被一群鬣狗圍困。
危機之際,宋照隱擋在了邁爾斯面前,一直撐到教官前來,救了他們的命。
那隻木雕就是邁爾斯送給他的“謝禮”。宋照隱至今還記得七八歲的邁爾斯不情不願卻又低聲下氣的倔強模樣,還有那一聲代表信奈與接納的“哥哥”。
記憶被掀開一角,那些被遺忘的記憶逐漸清晰。
宋照隱隨之想起自己在修繕斷腿木雕時,解恆空問他是雞還是鳥。之後等他雕完,解恆空非說是鴨子,和他在池塘裡看到的野鴨子一模一樣。
明明一點都不一樣。
“你笑什麽?”
解恆空的聲音拉回了宋照隱的思緒,宋照隱這才將翹起的嘴角抿直。
“我雕的不像嗎?”解恆空又問。
宋照隱看著那一團實在是說不出違心的話,“為什麽雕鴿子?”
解恆空不假思索:“你喜歡。”
宋照隱一愣,定定地看著眼前目光澄澈的alpha,心裡的漣漪再次泛起。
他忽然發現,無論是記憶裡17歲的解恆空,還是現在停留在17歲的解恆空,除了智商比十歲高,行為處事仍然帶著稚氣。
那是未曾踏足屍山血海,未曾對死亡麻木,仍然充滿希望的直白和天真。
宋照隱不由得想到再見時,解恆空天馬行空的油腔滑調,以及不顧後果的隨心所欲。也不知道他在成為A級殺手之後,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甚至他想著,如果他沒有殺掉解釧,解恆空是不是不會淪為孤兒成為殺手,就像他想的那樣,和正常的孩子一樣,過上平凡且普通的生活。
“你為什麽一直看著我?”
解恆空迎上宋照隱的視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火爐的溫度,還是因為宋照隱在火光中變成暖色的眸光。
總之解恆空的體溫正在升高,尤其是後頸腺體,和胸腔裡跳動的心臟,讓他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將宋照隱撲到侵犯的衝動。
但在這時,宋照隱先錯開了視線,從他手裡接過了匕首和木頭,“給我吧。”
解恆空怔怔地松了手,宋照隱在他身邊坐下,匕首翻飛,遊刃有余地雕刻圓滾滾的木頭塊。
兩人並肩而坐,都是相同的認真模樣。宋照隱垂眸看著手裡的木頭,解恆空則是側目望向他。目之所向,心之所望,劈裡啪啦的爐火都在靜謐的氛圍中息鼓偃旗,不忍打擾這恬靜的時刻。
一直到陽光西斜,將他們一起籠罩,宋照隱將木雕粗糙的一角磨平,朽木露出全貌,巴掌大小,憨態可掬。
“兔子。”解恆空說。
“嗯。”宋照隱將小兔子遞到他面前。
“給我的嗎?”解恆空微楞,雖然遲疑卻還是下意識伸手接過,像是害怕他反悔一樣。
“嗯,”宋照隱點頭,“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