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隱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
其實他們倆算不上認識,只能說彼此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當年在一區那次交鋒之後沒多久,宋照隱就沒再碰邁爾斯的那些“生意”,也沒再在一區活動。不過對於沈問輕的事兒或多或少還是有所耳聞。
傳聞中的沈問輕樣貌好,能力強。手腕過硬,品行端正。前者從他在基層乾起不過三年就做到邊境督查軍長就能看得出,後者則是他力排眾議肅清了邊境軍裡貪汙腐化之風,這也是他能坐上上將的基石之一。
當年宋照隱查到鮑輝一的那些罪證其實並不足以讓鮑輝一這個家境殷實的二代倒台,他將那些證據給沈問輕時想的也是不行就自己動手,反正殺人對他來說稀松平常。
但沈問輕做得很好,成功地把鮑輝一送去了監獄,並且不顧自身危險揪出了背後的保護傘。
就是因為這件事,讓宋照隱對沈問輕有了幾分欣賞。即便往後他對邁爾斯窮追不舍,宋照隱也沒有對他起殺心。
但這並不代表他完全信任沈問輕的人品,就算沈問輕現在聲稱他對伽馬病毒不感興趣,也不代表以後他不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兒。
畢竟在各種各樣的利益與欲望面前,人性太過不堪一擊。
而關於沈問輕為什麽會找到他的理由,宋照隱沒能被說服。他沒有給出回答,而是轉而問道:“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會答應?就因為昨天你幫了我們?”
沈問輕望著宋照隱冷淡疏離的臉,始終維持著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他語速不快也不慢地給出了解釋,
“因為,第二塊面具,在邁爾斯手裡。”
隨著這個名字被說出,宋照隱灰藍色的瞳孔忽然收縮了一下,盡管他努力地維持著不動聲色,但或許是因為方才做的那場夢,又或許是因為那些被撿起來的回憶,總之他沒能完全不為所動。
常年與各種人精打交道的沈問輕就坐在他對面,漆黑如潭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宋照隱,沒有錯過他臉上任何的微表情,盡管只有那麽一瞬。
“邁爾斯行蹤莫測,我跟了他這麽多年,每次都差一點抓住他,現在隻好另辟蹊徑,尋求其他辦法。”沈問輕臉上笑意明顯了一點,“我猜,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他自己,應該就是你了。況且,你應該也想找到他。”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宋照隱心想,他迎上沈問輕的視線,默然片刻,忽然反駁了一句“我並不了解他。”
沈問輕驀地一滯,一直不露聲色的漆黑眼睛似乎閃過了一絲訝然,不等他開口,室內突地被一道女聲打破寂靜。
“這就是沈將軍把道格安插在我身邊的目的嗎?”伊莉絲一邊朗聲開口一邊走進了餐廳。
髒亂的作戰服已經換下,伊莉絲穿著和宋照隱身上一樣的黑色T恤,寬松長褲,她長發散在腦後,整個人的氣質顯出幾分年輕態的溫婉。
不過她的表情卻一點不溫婉,凌厲的眼風掃了一眼坐著的沈問輕,十分豪邁地拉開椅子在宋照隱身邊坐下。
她動作不輕,響動中似乎帶著點怒氣,語氣也夾槍帶棒,“也是沈將軍看得起我,這一放就是三年。可惜了,三年裡我也沒能幫上點兒忙。”
沈問輕看向她,可以說是心平氣和地開口:“算不上。當時我身邊不安全,這才讓小數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還得多謝伊莉絲小姐對他的照拂。”
“哦?”伊莉絲抬起下巴,神情有些倨傲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余光裡瞥見餐廳門口探頭探腦的黑影一閃而過,她又略略提高聲音道:“跟在我身邊沒死只能說算他命大。”
伊莉絲一通陰陽怪氣的質問,成功地讓餐廳裡的氣氛變質,宋照隱也沒機會再去翻攪不清的回憶裡體會一把什麽叫悵然。他倒是不擔心沈問輕被伊莉絲攢出了火,一言不合就動手。畢竟橄欖枝已經拋了出來,一把火燒了豈不是白搭。
他不擔心,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沈數卻是心緒不寧。
“進來吧。”沈問輕忽地開口,側眸正好逮住了沈數沒來及躲開的視線。
沈數戚戚然地低頭走了進來,目光一會兒瞥一下伊莉絲,一會兒又瞥向自家四哥,總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難了,明明沒幹什麽賣主的事兒,卻成了間諜。
好吧,他承認是有那麽一點兒消息他偷偷摸摸傳給了自家四哥。
“去,給伊莉絲小姐倒杯茶,消消火兒。”沈問輕使喚道。
沈數連忙去拿出茶壺茶具開始泡茶。
“嘀嘀”一聲響,沈問輕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消息,旋即對宋照隱說,“這裡很安全,你們可以繼續在這裡養傷,如果想離開我也不會阻攔,但我不建議在這個時候移動K,Antidote穩定劑注射之後的一周內,都需靜養。”
聽到後面後面這句,宋照隱眼梢抬起,望向沈問輕的眸光耐人尋味。
沈問輕了解的遠比他想象中更多,甚至連他都不甚了解的Antidote穩定劑注射注意事項他都清楚。
雖有疑慮,但宋照隱並沒有開口說什麽,聽著沈問輕沉穩的腳步聲遠離。
餐廳再次恢復了寂靜,只有沈數泡茶時弄出的清脆聲響,不過一分鍾,沈數就已經熟練地衝好茶,顯然是沒少幫沈問輕泡茶。
他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推到伊莉絲面前,還順手給宋照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