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師說,如果斷袖是罪,那他不冤。若在位一天便要克制一天,那他寧願遺臭萬年,也要把愛意告訴樂師。
他說不值,他的老師卻說,我們相愛。
他看著窗子出神,又惹了周獄的不滿,被用手推了一下,抬眼看去,周獄的心中所想全寫在了臉上:你惹我生氣了。
衛瀟歎了口氣,“霽雲,是老師錯了,老師不該利用你。”
還是得不到回應,他用指尖敲敲周獄的手背,周獄仍舊擺著一張臭臉,沒辦法,隻好坐起來像哄小孩一樣,捧著人家的臉又蹭又親,把人搞得紅了臉,才得了一句回應。
“…不是這個。”
“嗯?”衛瀟與他面對面坐在床榻上,拉著他的手摩挲。
周獄壓低聲音,“我昨天出去帶的宮人是上一代的王是不是?”
看衛瀟微微點了頭,他又繼續說下去,“你不信我。”
他把手從衛瀟手心裡掙脫出來,“你埋了兩年的線,什麽都不跟我說,我主動問你你都不告訴我。我拿你當親人,你拿我當什麽,長不大的孩子?還是棋子。”
他繼續道:“在你心裡…我什麽都不是,在你那兒,這個殿下誰來做都可以,是不是?”
“…霽雲,我沒有這個意思”衛瀟皺著眉頭,“我做的什麽事你不都看見了嗎?我不想你摻和進來,這事太冒險了,我沒把握。”
“你這不就是不信我?”
“不是的霽雲,我…我想讓你們都乾乾淨淨的,壞事我來做就好了。”衛瀟又去牽周獄的手,“霽雲,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你不要那麽想…”
衛瀟挪近了些,靠在周獄肩上抱抱他,“霽雲,我的老師被汙蔑成昏君,我做這個王就是認了他莫須有的罪名,我們都敗了,所以我想讓你做個堂堂正正的王,別沾我手上的髒,霽雲…”
“可我現在已經沾了,我跟老師一樣了,以後老師有事情就不能瞞著我了。”周獄聽了解釋才算好受一些,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他發覺自己對衛瀟的心思之後總是時悲時喜,腦子都亂了。
衛瀟在周獄肩窩裡點點頭,“霽雲,我殺過好多人,你怕不怕?”說完又歪頭蹭了蹭周獄的臉頰,極力表現無害,生怕周獄說出句怕來。
“我早跟老師說過了,我在軍營裡殺過囚犯,不怕殺人。”周獄伸手摟著衛瀟,順著他的背,“我只怕老師放棄我。”
衛瀟身子一歪帶著周獄一塊兒倒在了床上,伸手摸摸他的臉,又給他捋好頭髮,“霽雲,我就是不要命也要你。”
一轉眼都八年了,從前才及腰的小孩兒如今比他還要高了,睡兩個人綽綽有余的床榻也顯得擁擠。八年來同吃同住,就是雕個木頭也舍不得扔了,更何況是這樣乖的一個孩子。
他今年不過也才二十六歲,總共也沒走過幾個八年,說這幾年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周獄身上也不為過。或許是他不會表達才讓周獄胡思亂想吧,畢竟周獄還會說句老師真好。
周獄往下挪了挪,想小時候一樣側身貼在衛瀟胸膛,“老師要長壽,要命也要我。”
“老師,我不想自己睡,我可不可以搬回來。”
不止周獄,衛瀟昨夜也睡不踏實,比起從前,身邊的這個人多給了他一份安穩,就像現在,周獄寬厚的手掌按在他的後心口,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溫度。周獄已經長大了,是個男人了,能給他依靠了。
“好,你搬回來。”
“不許再趕我走了。”
“我哪有趕你?”
“有。”
“哪有?”
“就有。”
“哪有?!”
…………
第22章 已至
—【奉熙十年】—
周獄十八了,徹底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成了一個真真正正地男人。周獄愈發穩重,衛瀟卻日漸調皮,畢竟有了依靠,誰不想任性呢?
新年伊始,衛瀟幾乎把大部分的權利都交到了周獄手上,朝堂之上也要周獄立侍左右,對鄭茂一派的打壓力度一再加大。
三月,周獄借軍營中斬首囚犯的訓練放走了樂師,除衛瀟外無人知曉。
六月,周獄生母周鄭氏請求覲見君王,稱周獄血統不正,不能繼承王位,並將此消息傳遍上城,讓衛瀟不得不見。
七月,上城百姓聚眾遊行,要求驗明周獄身份。
八月,衛瀟迫於形勢召見周鄭氏。
朝堂之上,那周鄭氏起先並未像傳言那般瘋癲,還算得上是舉止端莊禮儀得當,只是說出的話,足夠毀了周獄一生。
“回稟陛下,周獄是民女…與百咎窟雜種野合所育之子。”
衛瀟幾乎要把牙齒咬碎,這句話他早已聽了兩月之久,他鬥得過鄭茂,卻鬥不過閑言碎語,這女人請求覲見之前早已把不知道真假的消息散了個遍,他真想回到過去在周獄入宮那一日把這女人千刀萬剮。
“那你為何時至今日才上報。”
那女人聽著衛瀟從齒縫裡擠出的聲音慢慢笑了,笑聲透著瘋癲,“陛下,我們上城女子日日惶恐,生怕哪天被選中,送到一個陌生男子身下。”
她眼角漸漸紅了,沉默半晌,突然抬起頭來狠盯著衛瀟,右手捶著自己胸口質問,“憑什麽那個男人強迫我之後就能加官進爵三妻四妾,而我只能困在周家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