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枕風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時辰不早了,我們出發罷。”
趙眠跟著魏枕風來到進奏院,進奏院院長元漳親自在大門口等候迎接。在元漳身後站著不少進奏官,其中就有趙眠之前見過的彭甌。
在南靖的千機院,有一份北淵官員的“黑名單”,上面均是一些手握實權卻立場不明,千機院的暗樁努力多年也無法摸清底細的人物,進奏院院長便是其中之一。趙眠看著他與魏枕風客套寒暄,言行舉止中沒有透漏出半點主觀的意圖,可見此人不好對付。
反觀魏枕風,還是那副宿醉後懶懶散散的模樣。兩人一張一馳,拉開了這場問詢的序幕。
青天白日的午前時分,進奏院裡面卻暗得像黃昏將至。堂內點著盞盞油燈,四四方方的一間屋子,門窗緊閉,人若在裡頭待久了,難免會躁動不安,心煩意悶。
元漳命人給小王爺上茶。魏枕風拿起茶盞,嘴唇剛碰到杯子的邊緣,便聽見元漳問道:“近來,王爺是不是和南靖人走得太近了些?”
魏枕風把到嘴邊的茶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盞,說:“元大人是在控訴本王通敵麽。”
元漳想的應該是循循漸進,由淺入深,利用小問題以小見大,怎料魏枕風一上來就把最大的問題拋了出來,徹底打亂了詢問的節奏。
元漳從容不迫道:“王爺言重。南靖於我北淵是友非敵,何來通敵一說。”元漳以退為進,重新找回了話語權:“王爺和南靖官員結交,只要不觸犯我北淵之利,自是無可厚非。可下官卻聽聞,王爺把多年積攢的家產都贈予南靖了,此事可當真?”
“本王和蕭覺身中奇蠱,想不親近也難。”魏枕風語帶輕狂,“何況本王自己的東西,本王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王爺自己的東西?”元漳搖了搖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爺的東西何嘗不是聖上之物。”
魏枕風頗不耐煩:“你以為本王想?當時南靖手上有尋找西夏寶藏的重要線索,想和他們合作,勢必要付出一點代價。”
站在魏枕風身後的趙眠不禁微微蹙起眉。魏枕風怎麽回事,情緒如此不穩定,還一直在被元漳牽著鼻子走——宿醉對他的影響就這麽大?
元漳頷首道:“原來如此,下官還以為王爺是為了討那位蕭大人的歡心不惜萬金買得美人笑,看來是下官小人之心了。”
趙眠冷眼旁觀。
南靖和北淵為西夏遺寶結盟一事進奏院不可能不知道,元漳根本不需要魏枕風的解釋。他特意提及此事,想必是為了更大的事情鋪墊。
魏枕風冷嗤:“如果元大人請本王來只是為了這種小事……”
見魏枕風表露出松懈的一面,元漳道:“在大漠地宮時,王爺和蕭大人身陷險境,王爺為救蕭大人,不惜提出以顧如璋作為交換,不知王爺可否記得此事?”
魏枕風極短地愣了一瞬:“本王說過這種話?”
趙眠越發覺得不對勁。
當日在大漠地宮,他們落入顧燒燈手中,魏枕風的確說過這種話,但這不過是拖延時間的緩兵之計。魏枕風向進奏院解釋清楚即可,為何要如此含糊的否認,暴露出更多的破綻?
這已經不能用宿醉來解釋,這是腦子被狗吃了。
魏枕風竟然能蠢成這樣,他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魏枕風這都不是裝的,他立馬去街上的浴堂與人共浴。
元漳不緊不慢道:“西夏亡國後,顧如璋一直下落不明,王爺莫非知道他身在何處卻選擇瞞而不報?若真如此,王爺恐有欺君之嫌啊。”
魏枕風沉著一張臉:“你這話聽誰說的?”
元漳看向彭甌:“把人帶上來。”
很快,喻臨便被押了上來。少年一見到魏枕風,仿佛一隻被搶了骨頭的斷腿惡犬,凶相畢露:“魏狗……!”
“本王當是誰,原來是他。”魏枕風呵地一聲笑,“元大人,螻蟻之言你也信?”
元漳道:“下官身為進奏院院長,有線索自不能放過。顧如璋下落成迷,他在失蹤前見的最後一人是王爺,他的太傅之印也落在了王爺手中。”
“顧太傅在魏狗手上!”喻臨恨聲道,“他親口承認的——顧太傅在負雪樓!他騙了你們所有人,魏枕風要造反!”
元漳呵叱道:“住口,此處豈有你說話的份。”
“元大人若不想他說話,又何必將他帶上來,無非是覺得‘造反’二字太過,自己說不出口罷了。”魏枕風不留情面地哂道,“都是千年的狐狸,元大人不必和本王玩這一套。只是元大人不覺得離譜麽,顧如璋若真的在本王手中,本王不把他藏得遠遠的,反而留在負雪樓,這合理?”
即便被指著鼻子罵老狐狸,元漳也未表現出失態的一面:“王爺可曾聽說‘燈下黑’?最危險之地,即是最安全之地。”
魏枕風不悅地眯起眼睛:“你究竟意欲如何。”
“負雪樓已被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出。為了還王爺一個清白,今日進奏院會對負雪樓和其內人員進行徹查和盤問。”元漳道,“下官隻想請王爺在進奏院多飲兩盞茶,同下官一起等待徹查的結果而已。”
魏枕風眼底一片冰涼:“若本王說不呢。”
元漳神情波瀾不驚:“此乃聖上之意,還請王爺不要讓下官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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