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只是差點,他忍住了。”丞相淡道,“他垂著眼睛不敢看安遠侯,說話的聲音低如蚊蚋,接過安遠侯的禮就躲我身後去了。”
父皇:“……”
“你認為這是好事嗎?棲兒。”
父皇被問得啞口無言,眼神暗淡下來,陷入極度的糾結之中。
兩人之間僵持的氣氛讓趙眠再也忍不住了,他一鼓作氣跑向父皇,啪地一下抱住了父皇的雙腿。
父皇低頭扶住他,驚訝道:“眠眠?”
“父皇我錯了,我對不起老侯爺,我會去向他道歉。我願意搬去東宮住,我以後都不會哭了,你不要和父親吵架。”他抓著父皇的龍袍,努力仰著腦袋,向父皇和丞相保證,“我也不會撒嬌了,我會努力做到不黏人的,父親你不要生氣……”
他對上丞相的視線,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在其中竟看到了些許的不忍。
父皇連忙俯下身將他抱進懷裡,無比心疼地說:“不不不,眠眠你想哭就想哭,想撒嬌就撒嬌,想黏人父皇就一直陪著你……其余的事,咱們長大了再說。”
他把腦袋埋進父皇懷裡,聞著父皇身上獨有的龍涎香,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
從那以後,在往後的十二年裡,他再也沒有哭過。
第20章
趙眠這一覺睡得並不安慰,身上忽冷忽熱,夢境光怪陸離,回憶與虛幻交織,無數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回蕩。
他隱約能看到有人在他跟前走來走去,他努力想要蘇醒過來,眼睛卻像被重物壓著,怎麽睜都睜不開。
直到一個聲音竄了出來:“嗯?好像有人來接我們了。”
趙眠混沌的夢境瞬間被一道閃電劈開,清醒的意識在同一時刻回籠。
能進到這片竹林中的只有萬華夢本人,但那個聲音說的是有人來“接”他們,最可能的情況是萬華夢,或者說陸妄頂不住壓力,不得不屈服放人。
所以,來接他們的只會是南靖或北淵的人。
趙眠猛地睜開眼睛,坐直身體,無比冷靜道:“替孤束發更衣。”
趙眠突然的“好轉”把一旁守著的魏枕風看得一愣一愣的:“沒事吧你?”
趙眠瞥了眼魏枕風,深知這是個不能指望的。
他迅速下了床,完全不像一個還在發燒的人。他自己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幸好屋子裡還留著前任主人的衣裳,雖然都是一些低調的素色,但質地尚可,他勉強可以接受。
趙眠從中挑了一件青色長衣,而後在鏡前坐下,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梳頭束發。
穿戴完畢,趙眠整理著自己的衣領,問:“孤看上去如何?”
魏枕風隱約明白了趙眠在意的點。他露出微笑:“您看上去尊貴無比,殿下。”
這並非是恭維。即將見人的太子殿下眉梢眼角都透露著高傲,和昨夜在他懷裡發著抖說能吃下飯的少年判若兩人,青色這等象征氣節的顏色穿在他身上都多了兩分高貴。
趙眠滿意點頭:“走罷。”
趙眠走到門口,想到了什麽,回過頭在魏枕風身上上下掃了兩眼,實在挑不出可以諷刺的地方,隻好籠統地嘲諷:“你就這麽出去見人?”
魏枕風犯懶地“嗯”了聲。
趙眠沒有多說。
魏枕風要丟人也是丟北淵的人,與他何乾。
況且,他那樣的容貌又如何會丟到人。
趙眠推斷無誤,來接他們的確實是沈不辭,周懷讓及雲擁花聚等人。
趙眠和魏枕風被困竹林後,南靖和北淵的使臣相繼到達京都,對東陵強勢施壓,逼迫陸妄交出解藥並放人。
彼時的東陵可謂是內憂外患,內有賈槐率領百官群諫萬華夢,外有南北兩國咄咄逼人,陸妄陸太后竟然絲毫不顯捉襟見肘,既然兩件事均因國師而起,那就把國師喚來,大家湊在一塊說個清楚便是。
其中種種不加贅述,南北兩國施壓的最終結果是陸妄同意他們親自帶人搜尋南宮山。但能不能找到解藥,能不能找到他們要找的人,就各憑本事了。
要知道,南宮山是東陵的機密要處,相當於南靖的千機院,北淵的負雪樓以及西夏的皇城司。南宮山向他國門戶大開,毋庸置疑是奇恥大辱,且其恥辱程度不亞於日削月割,割地賠款。
聽聞,賈槐等老臣在現場親眼看見太后向南北二國的使臣妥協後,一個個仰天長嘯,老淚縱橫,要不是有內廷侍衛攔著,當下就能撞柱死兩三個。
面對尋死覓活的眾臣,陸妄只是輕歎一聲,道:“哀家也是以大局為重,至少東陵現在還未像西夏一般亡國,不是麽。”
而在南北使臣看來,陸妄如此大方地讓他們搜山,反而證明其中必有蹊蹺。
其一,南宮山大如迷宮,就憑使臣帶來的一行人想要搜遍群山少說需要數月。他們想要加快速度只能在京都附近召集可信任的人手,如此一來,只要東陵對這些被召集的人稍加調查,便能拔出不少北淵南靖暗藏在京都的細作。
是要找的人重要,還是千機院和負雪樓辛辛苦苦培養出的暗樁重要,就看他們自己怎麽選了。
其二,陸妄似乎對他國搜山一事早有預料,早已將國之秘要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們最多搜出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秘密,例如哪位朝臣在外養了外室,誰誰誰家的少爺和小妾有一腿……這些事情即便被南北二國知曉,也傷不到國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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