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天他們都走不出去,遑論是晚上,不如早些歇息,明日再戰。
屋內有兩張竹床,兩人一人一張,互不打擾地過了一夜,可是誰都沒有睡好。他們心中都立著一個沙漏,沙漏見底的那一刻,便是雌雄雙蠱發作之時。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沙漏上方的細沙越來越少,卻什麽都做不了。
次日,兩個少年的心態有了明顯的變化。趙眠不再“采菊東籬下”,魏枕風不玩竹子,廢話也不多了。兩人再也沒有鬥嘴的心情,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尋找出口這一件事上。
兩人將小屋翻了個底朝天,恨不能掘地三尺,仍舊未找到有用的線索。他們不得不再次嘗試用腿走出去,可無論他們朝哪個方向走,最後還是會回到原地。
這片竹林仿佛真的是遺世獨立的“桃花源”,除了它的主人,誰都無法進出自如。明明南宮山的山脈就在他們眼前,他們卻被困在這裡,全然找不到方向。
竹林是死的,唯一的“動”便是溫泉中不知從何處湧入的泉水。他們順著泉水流動的方向或許能找到出路,可想要挖到泉眼,需要他們掘地三尺,挖上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挖到。
何況他們根本沒有三天三夜可以浪費。
兩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不得不承認,天下四大宗師之一的萬華夢的確名副其實,當之無愧。
又一次繞回到原地後,魏枕風往石階上一坐,破罐子破摔道:“行了,不折騰了,等死吧。”
趙眠也是一肚子的心煩氣躁,強烈的挫敗感讓他無法保持一貫的冷靜。他提出了那個一直被兩人刻意回避的問題:“怎麽就到了等死的地步,你不是還揣著一顆解藥麽。”
魏枕風笑了聲:“你也說是‘一顆’了。”他著重強調了“一顆”二字,“是你吃,還是我吃。”
趙眠心弦緊繃,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會給我吃嗎?”
魏枕風反問:“給你吃了,你還會管我麽。”
趙眠無言以對。
“現實的情況是,要麽我們一起活下來,要麽我們中死一個。”魏枕風望著他,語氣難辨,“你知道你自己打不過我的吧,殿下。”
趙眠並未回答。他瞥了眼魏枕風的胸口,那是魏枕風放解藥的地方。
“還是說,”魏枕風不緊不慢道,“你想試一試?”
趙眠藏在衣袖裡的手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這是前天魏枕風帶他夜探漵園時送他的匕首。
“不試,”趙眠松開手,淡道,“我確實打不過你。”
魏枕風松了口氣:“你不在這點上逞強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
魏枕風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整理語言,問:“你之前做過嗎?”
十八歲的一國太子,又不像他那樣常年在外東奔西跑,不至於在這方面沒有經驗。
就他的那個太子大哥,像趙眠這麽大的時候,早已是妻妾成群,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趙眠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魏枕風慢吞吞道:“我不太會,你若是做過,可以……教我。”魏枕風說到後半句,語氣變得十分遲疑且不確定,像是在說服自己,“保命更重要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魏枕風自以為已經做出了天大的讓步,沒想到太子殿下是一點不領情。
“你說得倒輕松,”趙眠涼涼道,“你覺得我對著你這張臉會有反應嗎?關了燈閉了眼我都做不到好嗎。”
魏枕風笑了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那就沒辦法了。我願意讓你啊,是你自己不行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趙眠惱羞成怒,已然口不擇言,“故意在我眼前頂著一張黑皮臉,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候能佔據主導權?!”
魏枕風氣笑了:“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我是先知嗎,我能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你以為我想被你嫌棄啊,你動不動就說我醜,我不憋屈嗎?哦,就你有脾氣,別人沒有?要不是看在南靖的面子上,我早就……”
魏枕風看到趙眠的表情,話音戛然而止。
每到生氣的時候,太子殿下的臉頰就格外的紅,就像現在,好似醉酒了一般,眼中浮著的明明是怒意,在旁人眼中卻像是微醺的醉意。
魏枕風把後頭不怎麽好聽的話咽了回去:“好了好了,不吵架了殿下。”他煩躁地按著眉心,“有吵架的力氣,不如想想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趙眠冷冷道:“除了等還能怎麽辦。”
現下的他只能寄希望於丞相和沈不辭把自己救出去。現在丞相安排的人應該已經到了東陵京都,正在想方設法對陸妄強勢施壓。
當然,他還有一件可以靠自己完成的事情。
他並非排斥歡愛一事,此乃人之常情,即便他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
他厭惡的是被人逼迫,和魏枕風兩廂不情願地完成這件事。若魏枕風這六年沒有長歪,他或許……
一顆解藥,兩個人,這就是萬華夢想和他們玩的“遊戲”。
如果一定要他二選一的話……
意識到惡意不受控制地攀上了自己心頭,趙眠猛地合上眼。
一旁的魏枕風並未注意到趙眠的異樣。他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知什麽時候他右手一小塊地方出現了異樣,棕色褪去,露出了一節修長白淨的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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