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慘案發生後,東陵禦史府聯名上奏彈劾萬華夢,懇請太后詳審此案,對國師施加嚴懲,以平萬民之怨,息百官之怒。”朱廣深道,“屬下聽說,不單單是這些禦史,英國公等幾位老武將亦對萬華夢多有不滿,當著太后的面大發牢騷,有一回甚至嚷嚷著要帶兵圍剿南宮,被太后狠狠訓斥了一番才作罷。”
趙眠冷笑了一聲,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模一樣:“如此說來,如今的京都烏煙瘴氣的一片混亂,那豈不是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周懷讓忍不住問:“那東陵太后最後管沒管這件事?”
朱廣深道:“屬下隻知太后曾召國師密談,密談的內容屬下再有心也查不到。但一直到現在,國師和南宮依舊好好的,沒人敢審他,也沒人敢對南宮怎麽樣,下月被國師選中的兩人還是得按他的旨意在漵園成親……”
聽到這裡,周懷讓劇烈地咳了兩聲,並用眼神示意朱廣深:好了好了,你可以不用說了。
朱廣深有些不明白,但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萬華夢特殊癖好受害者趙眠若無其事地抿了口茶,問起了另一樁事:“說起來,白榆在南宮處境如何。她是南靖人,萬華夢未必信得過她。”
“殿下英明。”朱廣深苦笑道,“屬下聽白神醫說過,萬華夢此人,見眾生無意。無論身世身份如何,在他眼中皆為螻蟻。倒是東陵太后,曾經提醒了他數次要小心身邊之人,也不知萬華夢有沒有將太后的話放在心上。”
趙眠於手中把玩著茶盞,沉思許久,道:“派人替孤傳句話給白榆。近日或許會有人想方設法潛入南宮,和她找同一樣東西,讓她留心提防著,最好能把人拿下,再好好審上一審,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就當是她送萬華夢一份表忠心的大禮。”
趙眠一路從衝州到京都舟車勞頓,接下來兩日哪都沒去,就待在朱府休整。他也沒閑著,趁此機會帶著周懷讓重新梳理了一遍南靖在東陵的情報網,收獲頗豐。
其中,兩人重點查閱了有關南宮萬華夢的密卷,趙眠對這位鄰國國師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比如,萬華夢是個矮子,平生最恨旁人談及身高問題。若你不小心在他面前說了一個“矮”字,又恰逢他心情不佳,一年後你的家眷就該去你墳頭除草了。
又比如,萬華夢的製蠱煉藥之術。從正常害人的毒蠱和治病的良藥,到稍微不正常的生子秘藥和易容之術,再到令人發指的雌雄雙蠱和瘟疫之蠱……其“傑作”數不勝數。
趙眠的視線在“生子秘藥”四字上停留良久,心裡有種難以言說的怪異感。
從某個角度上看,若沒有萬華夢,他也不會降臨此世了。
趙眠搖了搖頭,告訴自己別多想。他叫來朱廣深,問:“這易容之術,可有解法?”
朱廣深在京都做的是藥材生意,對這些南宮秘術剛好有所研究:“回殿下,不同的易容之術有不同的解法,常用的幾種屬下都可配置出解術藥水。”
“那你先備著,”趙眠道,“日後或許用得上。”
朱廣深道:“是。殿下,您該用膳了。”
朱廣深擔心殿下吃不慣東陵的東西,每日都讓南靖的廚子準備地道的家鄉菜,無論是出品還是味道,幾乎和上京城的一模一樣。
周懷讓吃了幾頓後,向殿下進言:“殿下,咱們要不要找機會點評一下京都的膳食?”
趙眠想想也蠻久沒有說東陵的壞話了,矜持道:“可。”
於是,兩人在影衛的暗中護衛下來到了京都一家享負盛名的酒樓。
周懷讓要了一間上好的雅間,將酒樓的招牌菜一一點了個遍。
東陵近海,多食海味。面對一桌的海鮮盛筵,趙眠蹙起眉,先淺嘗了一口清蒸海魚。
甫一入口,趙眠頓覺不妙。
這海魚的味道和口感居然很不錯,他好像挑不出什麽毛病。
……可惡。
周懷讓觀察著殿下的反應,問:“殿下,怎麽樣?”
趙眠反應平平:“尚能下咽,你試試。”
周懷讓便也夾了一小塊海魚放進嘴裡慢慢咀嚼,越咀嚼表情越微妙。一口吃完,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隻好跟著殿下說:“殿下說得對,尚能下咽。”
然後君臣二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再說話,默默用著膳。
飯吃到一半,雅間外冷不丁響起刀劍出鞘之聲。趙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朝門外看去。
周懷讓嚇了一跳——他是真的跳了起來:“誰!”
這時門外又沒什麽動靜了,安靜得不尋常。
趙眠眯著眼,在窗戶上看到了兩個人影,其中一人拿著一把長刀,正架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拿著長刀的人是趙眠的影衛之一:“公子,是李二。”
趙眠握著湯匙的手驟然一緊。他努力端著儀態,收回目光,不緊不慢繼續喝著自己的湯。
“李二?!”周懷讓難以置信,眼睛瞪得像銅鈴,“他還敢回來?!”
李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敢啊。”都被影衛拿刀架在脖子上了,他嗓音裡居然還帶著笑,“小兄弟麻煩傳個話,告訴你家公子殺魚的求見他。”
周懷讓對趙眠道:“公子,殺魚的想見您。”
趙眠淡道:“我能聽見。”
“您說,我們要不要……”周懷讓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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