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大方承認:“是。所以我是不會傷你,而不是‘不敢’傷你。”
趙眠冷笑一聲,再次舉起劍:“廢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正如趙眠所料,無論他對李二出手有多狠,李二都是隻避不戰。他只要抓住這一點,拖到沈不辭料理完那幾個蝦兵蟹將過來相助,李二照樣還是他的階下囚。
面對趙眠毫不手軟的攻勢,李二閃了又躲,躲了又閃,漸漸地有些不耐煩了,嘀咕了一句“有完沒完”後,縱身一躍,跳進了不遠處的蘆葦林中。
正值金秋,這些蘆葦長得頗高,浩浩蕩蕩的一大片,如羽毛般在空中搖曳,人一進去就被淹沒了身影。
趙眠持劍站在林前,看著茫茫一片的金色,沉思片刻,轉身就走。
他才不追,他又打不過,待會讓沈不辭等人去追便是。
誰想他才邁出一步,後頸一個受力,他控制不住地向後倒去,視野隨之被一片燦爛的金色佔據。
四周都是高大卻柔軟的蘆葦,只有身後靠著什麽結實的東西。趙眠能聽到外面打鬥的聲音,視線卻被蘆葦擋得一乾二淨,想來沈不辭等人也看不到他這邊的情況。
這時,李二的聲音在他頭頂上方響起:“想跑啊。”
趙眠的後衣領被李二拎著,他能感覺到李二發燙的指尖碰到了自己一小塊的皮膚。在這個屈辱的姿勢下,後背也被迫靠在男人的胸前,他不由惱羞成怒:“放手!”
李二悠悠開口:“實不相瞞,這幾日差點沒把我憋屈死。不是我說,你也太喜歡裝了吧,公子?”
趙眠掙扎著,卻被李二壓得更狠,根本動彈不了。
“李二,”趙眠一字一句地警告,“別找死。”
李二哂了一聲,隨後用一副受到驚嚇的口吻道:“你好凶啊,我好怕。”
隨著最後一個“怕”字被李二說出口,趙眠的膝蓋猝然傳來一陣劇痛,他反應不及,肩膀也被用力下壓——
趙眠愣愣地睜著眼睛,透過帷帽的輕紗瞪著漆黑濕潤的泥土。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隱隱作痛的膝蓋在告訴他發生了什麽。
他被迫跪在了塵埃之中。
他跪下了?
他跪了除父皇,丞相,祖母以外的人?
還是在異國他鄉肮髒的蘆葦林中,被一個黑皮男人強壓著跪下?
……李二!!!
趙眠全身僵硬,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李二打量著他,調笑道:“哎,我突然理解你為什麽喜歡看人跪著了,看你這麽跪著確實是爽心豁目,比看隔壁攤的大嬸們吵架還有趣——我喜歡看。”
趙眠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短暫的震驚後,他一點點地找回理智,找回聲音。他氣得咬牙切齒,胸口像是要炸開,刺入掌心的指尖恨不能親手扒了李二的黑皮:“……畜生!”
“嘴這麽硬,那你繼續跪著吧,”此時的李二再無當初伏低做小的賣魚姿態,活脫脫一個看戲的惡人,“跪個十天八天,讓我多痛快痛快。”
趙眠眼中暴虐漸起,猛地回過頭,恨恨地瞪著李二,好似要在他臉上戳無數個洞。
李二必須死,他說的,玉皇大帝都救不回來。
他要讓李二跪遍南靖北淵東陵的每一片蘆葦蕩,每一座刀山,每一個菜市場。
他要每天醒來都能看著李二在自己面前跪著。
他要讓李二活活跪死!
隔著帷帽李二也能感受到對方滔天的怒意,這反而越發激起了他的骨子裡的惡劣。李二手中力氣加大,剛要出言嘲諷,卻聽見身下的人悶哼了一聲:“疼……”
眾星捧月般長大的太子殿下十八年來幾乎沒吃過身體上的苦,丞相雖然對他嚴厲,卻從來不會體罰他。即便是跟著鎮國大將軍習武時,大將軍對他亦是疼愛有加,磕一下碰一下都要請太醫診治。
而今,他雙手被李二反向鉗製於身後,肩膀又被那麽用力地壓著,是真的太疼了他才沒忍住哼了一聲。
哼完他就後悔了,他什麽身份,怎麽能在一個殺魚的面前叫疼。
士可殺,不可辱,血債要用血來還。
趙眠死死地咬住牙,強迫自己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李二一揚眉:“疼?”他氣息帶笑,笑中卻帶著嘲弄,“嬌氣。”說著,他又抬起了手,朝趙眠眼前伸來:“來來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長得也這麽嬌……”
李二的手就這樣撩開了趙眠的帷帽。
夕陽西下,醉倒秋風。少年跪在層層漣漪的蘆葦蕩中,白皙的臉頰有如酒紅初上,也不知是被落日余暉照的,還是被自己氣的。
華貴奢侈,人間驚鴻。
李二微微一怔,卻依舊說完了最後一個字:“……氣。”
趙眠抬眼回望。
兩人的目光在燦爛的微光中不期而遇。
第7章
許是太過驚訝,李二都忘了隱藏好自己的情緒。趙眠雖在盛怒之下,尚有理智殘存,得以捕捉到他神色的異樣。
李二似乎並非全然是因為他的外貌而驚訝,他的眼中還帶著一種難以言喻,不太確定的困惑,就像是……是在努力地回憶著什麽。
莫非,李二真的在哪裡見過他?
李二愣神之際,手上的力氣也無意識地減弱。趙眠來不及多想,抓住機會,左手肘向後溘然一擊,狠狠撞在李二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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