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眠:“……”
“小王爺也可以吃一點。小王爺餓死了,就沒有人給殿下解蠱了。”
魏枕風:“……謝謝啊。”
見周懷讓不像是在開玩笑,趙眠在感動和罵人之間猶豫片刻,選擇了後者:“周懷讓你犯什麽病?這種胡話是能亂說的?”
魏枕風打量周懷讓片刻,得出結論:“他好像快崩潰了。”
在沙漠中迷失這麽久,心智不堅定的人早該絕望了,周懷讓能撐到現在,至少也是及格的水平。
周懷讓哽咽道:“殿下,臣沒有用,臣太笨了,不能帶殿下脫險。如果殿下當時遇見的是老沈或是老侯爺,他們肯定能保護殿下,為什麽殿下偏偏遇見的是臣呢。”周懷讓越說越傷心,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臣是個倒霉蛋,總是把厄運帶給身邊的人。殿下不應該帶著臣來大漠的,哇嗚嗚嗚,臣對不起殿下……”
趙眠和周懷讓相識十數年,頭一回見他哭得這麽傷心。聽周懷讓一口一個“殿下”,句句離不開他,趙眠知道周懷讓崩潰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他。
傻白甜竹馬胸無城府,生性樂觀,遇事總是樂呵呵的,能讓他憤怒生氣,崩潰大哭的只有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太子殿下。
趙眠心中仿佛被一片柔軟的羽毛輕輕觸碰著。他突然很慶幸,慶幸當年父皇不顧丞相的反對,一定要周懷讓做他的伴讀。
父皇曾說,友情是情愛和親情無法替代之物。父皇是天子,父皇有丞相,有兩個孩子,有心甘情願為他付出一切的忠臣,但父皇沒有朋友。
而他有。
趙眠伸出手,放在了周懷讓的背上:“你不是倒霉蛋,我才是。”
周懷讓掩面而泣:“不是不是,臣是倒霉蛋……”
趙眠安慰道:“當日在衝州,被萬華夢選中和小王爺成親的人是我,不是你。所以,我比你更倒霉。”
魏枕風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我說,你們二人情誼深厚我沒意見,但能不能別把和我成親一事當成衡量倒霉與否的標準?”
周懷讓被趙眠一下一下輕拍著背,漸漸平靜了下來。事後,他為自己的痛哭流涕感到十分羞愧。
殿下和小王爺堂堂天潢貴胄,在沙漠中困了這麽久尚能保持鎮定,吃得了苦,經得了事。他一個小小伴讀居然先亂了陣腳,反要殿下來安慰自己,他真該死啊。
周懷讓想找個地方面壁思過,便和趙眠說想去方便一下。他也沒有說謊,他真的想方便,他憋很久了。
“你一個人可以嗎?”魏枕風問,“要不要我和你家殿下陪你去?”
周懷讓羞愧得無地自處:“不用了。”
趙眠叮囑他:“別走太遠。”
魏枕風看著周懷讓的背影,感歎道:“小讓對你還真是一片忠心。”
趙眠嘴角微揚:“這是自然。”
魏枕風半真半假道:“如果你舍不得吃他,可以吃我。”
趙眠臉色一變,凜聲道:“魏枕風你也跟著犯病是不是?”
魏枕風煞有介事地說:“趙眠你知不知道,有一些蟲子,它們為了繁衍後代會把自己的另一半吃掉。”
“所以?你想說什麽。”
魏枕風望著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睛笑了笑:“沒什麽。”他站起身,拍著身上的沙子說:“我去看看周懷讓怎麽還沒回來。”
“我最討厭蟲子了。”趙眠突然道,“誰都不用被吃掉,包括我們的駱駝,我能帶著你們走出去。”
這種時候,魏枕風居然還笑他:“真會吹牛啊殿下,那我等著了。”
魏枕風走後,趙眠獨自給駱駝順著毛,心裡還在想魏枕風剛剛說的話。他總覺得魏枕風的話中有話。
他看到駱駝背上的包袱,心念一動,打開了其中放著乾糧的一個。
他沒怎麽管乾糧的事,只知道夠他們三人吃個五六天。如今是他們遭遇沙塵暴的第三日,余糧卻依舊可觀,至少還能夠他們吃四五天。
也就是說,有一人,這三日幾乎沒吃東西。
趙眠想起魏枕風總是說他提前偷吃了,心口宛若湖中投石,泛起陣陣心潮。
……可惡。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眠猛地轉過身,準備將魏枕風痛斥一頓。可他看著奔向自己的少年時,又莫名其妙地罵不出來了。
他的眼眸微微放大:“你……”
“趙眠,”魏枕風微喘著打斷他,“我們找到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趙眠怔愣住,一時之間竟未反應過來魏枕風在說什麽。
然後,他的手被牽住了。
不是像下屬們一樣恭敬地扶住他的手,也不是魏枕風動怒時霸道地抓住他的手腕,而是……真的牽手。
他的手被魏枕風握在掌心,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方手心的熱度,就像五歲時他和周懷讓手牽手一起上學一樣。
他已經長大了,他和周懷讓早就不會這麽牽手——兩個大男人誰會手牽手?
可是,為什麽十八歲的魏枕風牽他的手能牽得這麽自然隨意。少年的動作裡不帶任何的情欲和曖昧,仿佛他只是心血來潮想要牽他的手,於是,他就真的牽了。
趙眠愣神之際,魏枕風已經跑到了他前面,在烈日下回頭望向他的時候,什麽東西忽然動了起來,吹散了少年臉上的光晝:“愣著幹嘛,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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