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眠恨恨地閉上眼。
下一次……下次滿月的上元佳節,他一定要杜絕任何意外的發生,保證自己和魏枕風在天時地利且無人打攪的情況下,完成最後一次解蠱。最好能在南靖上京,在他的東宮裡,也好讓北淵的小王爺見識見識他們南靖最繁華絢麗的時刻。
趙眠出浴後,照例給自己穿戴整齊。裡衣,外衫,長褲,腰帶乃至配飾一樣不少,還因為冷披上狐裘,最後認真仔細地系上了狐裘上的繩子。
如果說有什麽事情是最有損他一國太子威儀的,除去給一個殺魚的下跪,其次當屬在旁人面前□□。之前兩次,無論他穿成什麽樣,到了魏枕風身下結果都一樣。他只能安慰自己,魏枕風也和他一樣,而且沒有鏡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可以自欺欺人地想象他是衣冠楚楚的。
今夜他因禍得福,終於能夠不脫衣服的解一次蠱了。
趙眠回到寢殿,腰間佩戴著玉佩,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每走一步,宛若潮水帶春來,千花晝如錦。
可惜無人欣賞。
路過櫃櫥時,他稍作停頓,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瓷瓶。
這個瓷瓶還是白榆給他的那個,之前是魏枕風帶在身上。如今魏枕風用不了,只能他自己用了。
趙眠款步走至魏枕風床前。魏枕風沒有聽他的命令,依舊熟睡著,保持著方才平躺的姿勢,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
這人什麽毛病,前陣子還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滿月,怎麽真到了這一夜,自己卻睡得這麽香。
趙眠心底湧上一股無名怒火。他知道自己不該生氣,在某種程度上,魏枕風算是為了保護他而受的傷,可魏枕風怎麽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他一個人。
唱獨角戲一點都不好玩。
漏刻發出水落之聲,時刻提醒著他子時將至。
趙眠深吸一口氣,眼眸倏然地沉了下來。他拿下腰間的玉佩,隨手往桌上一扔。玉佩剛好穿過點燃的蠟燭,將其削成兩半。帶著燭火的那頭掉在地上,搖晃掙扎著熄滅。
寢殿內頓時暗了不少,床邊的兩盞宮燈是僅剩下的光源,足夠照亮一整張金碧華麗的龍床,就連床頭那一顆被雙龍戲耍的珠子也顯出不一樣的光彩來。
趙眠低頭看著魏枕風,緩緩地伸出手,掀開了蓋在魏枕風身上的被子。
趙眠從記事開始就被父皇要求自己穿衣服脫衣服,太子的朝服裡三層外三層,繁雜非常,他都能靠自己一個人穿好。但在如何替旁人寬衣一事上,他已經不是生疏了,而是從來沒做過。
萬幸,魏枕風在養傷期間穿得比較簡單,脫去一層外衣裡面就是寢衣。
看到少年的身體時,趙眠才驚覺魏枕風相比上月真的瘦了好多。鎖骨和小腹的線條更為明顯,腰都快趕上和他一樣細了,若是再穿上一套文官的官服,恐怕不像個帶兵打仗的王爺,更像個剛從殿試裡走出來的探花郎。
趙眠想起魏枕風短時間內暴瘦的原因,手上的動作放輕了不少。他笨拙地解開魏枕風的腰帶,又不死心地朝少年看了眼。
他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魏枕風仍舊一動不動,似乎打定主意今夜不會醒來。
那他最好一整夜都別醒,趙眠心裡亂糟糟地想。他垂下視線,目光落在一處犯起了難。
怎麽辦?
弄起來再說?
趙眠剛欲伸手,又覺得順序好像不太對。
他是不是應該先給自己用上瓷瓶裡的東西,然後再去管魏枕風?否則即便魏枕風有了反應,他還沒準備好,這蠱也沒辦法解下去。
可是若他好不容易解決了自己的問題,魏枕風那邊死活不行怎麽辦。萬一拖到子時毒發,他和魏枕風豈不是要雙雙給皇城司等人陪葬了。
呵,皇城司也配?
唯一的辦法只有雙管齊下,人是有兩隻手的。
趙眠看看魏枕風,又看看手裡的瓷瓶,下定了決心。他在魏枕風身邊坐下,一手輕輕握上,一手打開了瓷瓶的軟塞。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比趙眠預想得順利太多。魏枕風很快,快到他不禁懷疑魏枕風是不是在裝睡。可他觀察了許久都沒有找到破綻,他也做不到心無旁觀的觀察,他的身體太亂了,連帶著他的呼吸,他的意識都亂了起來,但他的眼睛卻一直固執地聚焦在魏枕風的臉上,大多時候是在看那兩顆撩人心弦的淚痣。
他看見魏枕風的嘴唇有些乾燥,想起魏枕風好像許久沒喝水了,便拿起床邊放著的茶壺,嘴對著壺口飲下一口水,接著向魏枕風低下了頭。
隨著漏刻中的水逐漸逼近子時的刻度,趙眠感覺到胸口出現了輕微的刺痛,且這股刺痛在迅速加劇,不出片刻就會到他難以忍受的地步。
這是蠱毒發作的跡象。
昏睡中的魏枕風似乎也受到了這份疼痛的襲擊,眉間不悅地皺起,額角沁出了汗水。
沒有時間了。
趙眠再顧不上其他,雙手撐在魏枕風胸口,慢慢地坐了下去。
魏枕風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茫茫的大漠之中,沒有趙眠,只有他一個人。目之所及是一片燦爛的金色,像極了趙眠平日裡不可一世,光豔四射的樣子。
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盡快找到趙眠。他隱約記得快到十五了,如果不找到趙眠,他日後連一月一次的機會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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