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為何有此一問。”嵇縉之明知故問,“殿下可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啊。”
趙眠笑了笑:“閑聊而已,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在蕭相未開口之前,嵇縉之不敢擅自對皇室敏感之事發表言論。他問蕭世卿:“蕭相怎麽看?”
蕭世卿道:“不可能不亂,但或可控制亂的程度。”
魏枕風怎會不知趙眠提出此事的用意,他對蕭世卿道:“願聞蕭相高見。”
蕭世卿不置可否。嵇縉之知道蕭相這是默許他們談論此事的意思,便打開了話匣子:“自古以來,幼子奪嫡無非兩條路可走。其一,遠離京師,擁兵自立,靜待時機成熟,再從封地一路打回京師;其二,京師宮變。”
嵇縉之所言在場兩個小輩都很清楚。魏枕風手握兵權,在西夏的滅國之戰中立下大功,但他的威信多立於征西大軍中,勢力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西面。若是在盛京,他只有一個負雪樓,還是在淵帝眼皮底子下的負雪樓。
對魏枕風而言,最穩扎穩打的方式莫過於扎根於西境,養精蓄銳,秣馬厲兵,再尋良機而北上。然此舉想要成功,少說需要十數年,且勞民傷財,將極大消耗北淵的元氣,其他兩國也會趁其內亂從中尋求自身的利益。
魏枕風想亡的是淵帝和魏長渡,而不是北淵,他也沒耐心等個十年八年。因此,他只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嵇縉之不知不覺端起了先生的架勢,問:“欲要宮變,其核心是?”
這個問題再簡單不過。趙眠和魏枕風齊聲道:“禁軍。”
嵇縉之笑道:“正是。”
沒有哪個皇帝敢輕視禁軍的重要性,淵帝一直將禁軍的大部分兵權牢牢握於自己掌心,魏枕風在禁軍中的勢力甚至不如魏長渡,他想要完全滲透,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嵇縉之接著道:“無論想要滲透何方勢力,關鍵是‘策反’二字,禁軍也是同理。”
“禁軍多數統領直接聽命於皇帝,豈是說策反就能策反的。”魏枕風若有所思,“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自下而上地滲透?”
嵇縉之面露欣賞之色:“小王爺英明。若是皇太子順理成章地繼位,那些中層將領只能苦熬出頭之日,不要小瞧從龍之功對這些人的誘惑。當然,他們也不傻,奪嫡者要讓他們看到成功的希望,否則一旦失敗就誅九族的大罪誰敢去冒險。”
“有了這些還不夠。”趙眠道,“就算掌握了禁軍,成功控制住京師,若無朝中文武大將的支持,亦難久守。”
北淵擁有兵權的可不止一個魏枕風。宮變事成後如果沒有迅速穩住局面,那些駐守在京師以外的軍隊就有了勤王的時間。同時,那些朝中大將的府兵亦是不容忽視的一環,歷史上靠著家兵造反成功的例子不是沒有。
歸根到底,奪嫡拚的還是人勢。
“朝廷重臣多有錢權不缺之人。”蕭世卿突然向魏枕風開口,“你覺得,奪嫡者能以何物誘之?”
面對蕭相的問詢,魏枕風立馬坐直身體:“不缺錢,不缺權,那便是缺名了。”
趙眠讚同道:“南靖不少文臣,畢生所求就是‘青史留名’四字。”
嵇縉之補充道:“中原諸國都講究一個師出有名。有了‘名’,願意跟隨而來的人自然就多了。因此,奪嫡多發生在天子將退之時,幼子取兄長而代之。弑君弑父之名,還是不要沾染為好。”
魏枕風眼神暗了下來。趙眠知其心意,問:“倘若此君此父是非弑不可呢。”
“那就……”嵇縉之眨了眨眼,折扇一開,遮擋著唇道,“栽贓嫁禍,改改史書,別讓人知道。”
魏枕風突然看嵇縉之極為順眼,不禁一笑:“嵇先生只在奔泉書院當一個教書先生未免屈才了些。不如跟本王回盛京一展才華,如何?”
不等嵇縉之回答,趙眠先開口道:“怎麽,王爺是想同我們南靖搶人?”
“不敢。”魏枕風客氣道,“本王不過發出邀請,一切要看嵇先生的意思。”
太子殿下涼涼道:“嵇先生是我南靖良才,王爺當著孤和丞相的面發出邀請是失禮,還是挑釁?”
小王爺一挑眉:“殿下要這麽想,本王也沒有辦法。”
嵇縉之看得著實新鮮。這兩少年的眼神不久前還纏纏綿綿地拉著絲,一談到正事居然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可見兩人都是以大局為重的性子。
這下蕭相該放心了吧。太子殿下陷入愛河不假,但頭腦依舊清醒,絕不會為了北淵小王爺做出對南靖不利之事。
太子殿下無疑是天生適合坐九五之位的人,說句大不敬的話,他比他的父皇合適多了。
魏枕風又道:“當然,先生繼續留在奔泉書院也不錯,豫州離盛京不遠,本王閑暇時分還能來聽聽先生的課。”
嵇縉之慚愧道:“多謝王爺惜才之心。然正如太子殿下所言,嵇某生是南靖人,死是南靖魂,除了南靖,此生不會為他國效力,望王爺恕罪。況且,嵇某已經答應蕭相回上京為朝廷效力了。”
趙眠微訝:“父親是怎麽說服先生的?”
“給他找了一件他感興趣的差事。”蕭世卿看向魏枕風,“東陵皇室失蹤一事,北淵可知曉?”
魏枕風搖了搖頭:“蕭相指的是?”
“負雪樓應該得到消息了,只是尚未傳進盛京。”蕭世卿道,“此事或對三國皆有影響,你最好多加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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