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辭猶豫了一下,最終什麽都沒有收拾,將它按照原樣保存了下來。
並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毛皮暖手筒,放到了衣櫃最上方。
為了方便與宮外的人聯系,保證自己的跑路計劃萬無一失。
這一趟回雍都後,他不再和之前一樣,每天都住在太醫署裡,而是拿出小半時間住回了宮外的府邸。
幾日後,文清辭在雍都采買的棉衣,與他之前準備好的藥品一起被送去了北地。
賢公公辦事的確隱蔽,自始至終皇帝都沒有察覺出一絲半點的異常。
長原、永開、興湖三鎮位於衛朝領土最北端,不過從雍都過去,騎快馬晝夜不息一日便能到。
那幾座城鎮周圍半是戈壁半是草原,晝夜溫差非常大,哪怕一年中最熱的盛夏,清晨的氣溫也只有不到十度。
按照皇帝的授意,謝不逢被直接帶到了離被北狄佔領的長原鎮最近的駐地。
他們不但要直面北狄的隨時可能發動的進攻,日日活在危險之中。
且生活條件,也異常艱苦。
謝不逢是戌時到達駐地的。
彼時太陽已經慢慢西沉,駐地的氣溫也一點點低了下來。
“殿下請先在這裡等候,稍等便會有人前來接應您。”信使翻身下馬,朝謝不逢行了一個禮。
從殷川大運河到長原鎮這一路並不好走。
他們原本以為謝不逢堅持不下來,可沒有想到,少年這一路不但一聲不吭、從不抱怨,甚至直到現在,身上都沒有幾分疲態。
這一路暴雨,又過山川,氣候複雜多樣。
少年似乎對天氣變化格外了解,他們按照謝不逢的指揮走走停停,既沒有遇到危險,又沒有耽誤時間。
想到這裡,和謝不逢走了一路的信使,便不由對這位皇子,多了幾分敬佩。
“好。”謝不逢也下馬,眯著眼睛朝著遠處看去。
寬闊無邊的草原上,有溪流蛇行而過。
繞過這條河,對面便是被北狄攻佔裡的長原鎮了……
按照謝不逢這一路上聽到的,在他們來到這裡之前,衛朝的軍隊已經與北狄打了幾仗。
但是雙方都沒有用盡全力,說是試探或許更為恰當。
信使去了軍帳中,可過了半晌,都沒人出來看謝不逢一眼。
按來說皇帝這次最大的軍令就是將謝不逢送到這裡來,不過一會兒就該有人出來和謝不逢交接,正式將他帶到軍中才對。
但是少年在這裡等待時間卻格外長。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太陽一點一點地沉到了草原的另外一邊。
軍帳上的炊煙升起又落下,營地裡也慢慢靜下來。
氣溫一點一點降低。
謝不逢等待的地方在營地之外,草原之上四周毫無遮攔,一陣風吹來便是刺骨的寒意。
少年耳邊陰風怒號,氣氛著實有些恐怖。
他轉身輕輕摸了摸這匹配自己一路北上的戰馬,接著緩緩地笑了起來。
琥珀色的眼眸裡,滿是輕蔑與不屑。
不難看出,駐地的軍官,正打算給謝不逢一個下馬威。
——這一路都在下暴雨,他們雖然沒有耽誤軍命,但是到達的時間,還是比原定的晚了大半日。
今天上午天晴之後,他們不敢休息,一路沒停地奔向了長原。
因此隨身攜帶的水還有乾糧,早就已經消耗了個乾乾淨淨。
任誰都該饑腸轆轆。
饑餓、口渴、寒冷、孤獨。
這幾項和隨時都可能爆發的戰爭疊加在一起,頃刻間就能擊潰人的心理防線。
不過謝不逢向來不是生長在雍都的嬌貴皇子,這一套對於他來說壓根沒有什麽用。
少年從馬背上取來水囊,徑直走到了溪流邊。
接著將它沉入溪中,從中汲水,一口痛飲。
“……報,大皇子他自己去溪流中取水喝了。”守在軍帳邊的士兵回頭說道。
“自己?”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不由皺眉,“果真沒有一點天潢貴胄的樣子。”他的語氣略帶鄙夷。
他差一點忘記,獨自在皇陵長大的謝不逢,或許並不吃這一套。
今天在這裡的要是謝觀止的話,他怕是渴死,也不會喝溪流裡不乾不淨的生水。
“將軍大人,請問現在是否叫大皇子叫進來?”士兵又問他。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慢慢搖頭,用筷子從身邊的小案上夾了一塊牛肉拋到了嘴裡。
他嚼了嚼,這才不緊不慢地笑著說:“不著急,先讓大皇子體會體會什麽是真正的邊關苦寒。”
他雖然帶軍駐守在長原,但是也有雍都的人脈,況且皇帝不喜歡謝不逢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再退一萬步,哪怕不知道那些前情,看看皇帝將謝不逢送到這裡來的做法,便知道他心裡打的是什麽主意。
最近一段時間,長原的戰績並不好看,從軍報中可以看得出來,皇帝對自己隱約也有了意見。
謝不逢在這個時候撞上來,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既能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快,還能適當地抱抱皇帝的大腿,何樂而不為?
草原上的溪水其實非常乾淨,唯一的缺點是太過冰涼。
一口冰水下肚,將謝不逢的體溫被帶得更低,五髒六腑仿佛都在這一刻泛起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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