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他的額頭不小心點在了少年的身上。
夜裡文清辭沒有束發,墨色伴著苦香,如瀑從肩上散開。
困倦間他忍不住想,謝不逢怎麽知道自己現在在院子裡?
是他也睡不著覺,正巧逛到這裡,還是已經來了很久呢……
夜風撩起長發,帶著香氣朝謝不逢而來。
少年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瘋狂跳躍起來。
聲音大到他忍不住擔心會將文清辭吵醒。
謝不逢小心翼翼地轉過身,朝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看去。
——蒼白的額,正抵在自己的肩上。
文清辭睡著後仍微蹙著眉,如神祇般散著淡淡的脆弱與悲憫。
謝不逢的心跳聲,大得好像要震碎他的耳膜。
少年緩緩朝文清辭靠近,甚至屏住了呼吸。
月光印在琥珀色的眸底。
這裡除了溫柔,一無所有。
吻上去,吻上去。
心底裡的那個聲音,在此時瘋狂催促著他。
然而就在即將吻上文清辭臉頰的那一刻,謝不逢卻像是忽然從睡夢中驚醒一樣。
他突然側過頭去,無比珍惜又貪戀的深嗅了一下身邊人的長發……
第35章
少年不敢驚擾到身邊的人。
像是害怕自己的動作輕瀆了他似的。
淡淡的苦香, 在鼻尖彌漫。
一身的月白,比天上的銀盤還要明潔。
刹那間謝不逢整個肩,都如被弱電掃過般, 生出了淡淡的麻意。
心猿意馬。
原本屏住的呼吸,在這一刻與心跳一起亂掉。
文清辭的額頭輕抵在謝不逢肩上, 夜寒露重,他睡得並不安穩。
謝不逢也隨之緩緩地蹙了蹙眉。
他想將文清辭抱回側殿,但又恐因自己不知輕重, 將身邊的人弄疼。
半晌竟僵在這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不逢人生前十幾年,恣意妄為到了極點, 向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在惡念中長大的他, 更是養成了不關心他人感受的性子。
少年何曾這樣小心翼翼?
又一陣清風拂來,在潭上撩起陣陣漣漪。
雖然已經入夏, 但是夜風仍舊寒涼。
文清辭的身體, 也因此輕輕地顫了一下。
細弱的感覺,順著相抵的額與肩,傳至四肢百骸。
謝不逢終於緩緩轉過身去, 扶著文清辭的肩與腿窩, 小心翼翼地將身邊的人抱了起來。
手都不敢多動分毫。
懷裡的人,輕得好像羽毛。
謝不逢下意識想起了太殊宮宮變那晚。
……自己就是這樣抱著一身鮮血的文清辭, 一步步走出了火海。
雪夜中的羊羔,再次浮現於他腦海。
那種即將失去什麽的恐慌感, 將謝不逢緊緊包裹, 令他難以呼吸。
少年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人。
然而下一刻, 看到懷裡文清辭微皺的長眉, 謝不逢又忍不住放松手上的力量。
一時間他竟然用力也不是, 放手也不是,像是整個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般不知道如何做才對。
進入夢鄉的文清辭,下意識追逐熱源。
就在少年抱著他走入側殿的那一刻,懷裡人的鼻尖,於無意間從少年的手臂上蹭了過去。
謝不逢心裡的那根弦,就這樣“錚”一聲,斷成了兩截。
……
自上次宮變之後,衛朝的“爵”與“官”之間的劃分便愈發清晰。
二皇子謝觀止身份雖高,但是不曾在六部輪轉工作的他,身上連一個虛職都沒有掛。
開始代掌國事後,這一點仍沒有改變。
之前謝觀止還不覺得有什麽,但處理了幾日公務他終於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處處受限。
但凡是重要一點的決策,都無法下達。
一日後,行宮德章殿。
天還沒有大亮,可是身著紫袍的謝觀止,早早便等在了殿外。
雍都那邊的公務,每過幾日就要送來一次。
皇帝剛剛“生病”,且還沒有命二皇子代理國事的那段日子裡,也積壓了不少。
為了處理這些事,最近幾天二皇子幾乎是在不眠不休地工作著,整個人都清瘦了一截。
他雖然少從名師,自己也很努力,但畢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壓根沒有處理這些事的經驗。
猛地一下將朝堂之事扛在肩上,身心壓力一起襲了上來。
少年那雙漂亮的狐狸眼裡寫滿了疲憊,眼底還生出了一點淡淡的烏青。
“二殿下,並不是咱家不想放您進去……實在是陛下正在養病,沒有辦法見您呀。”賢公公站在殿外,一臉無奈地說。
謝觀止被他攔在門外,難以進去。
語畢,賢公公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您也知道的,陛下此次的情況的確不大好……若是陛下龍體還如往常一般的話,也不會勞煩您最近一段時間如此忙碌了。”
賢公公的語氣無比真摯,乍一聽好像沒有什麽問題。
可是聽到這裡,謝觀止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不耐煩。
他忽然抬頭,朝賢公公冷笑了一下:“那我進去看望父皇,在病榻前照管、盡孝,也不可以?”
“呃……這……”賢公公的臉色忽然一變。
這是二皇子第一次想見皇帝,卻被攔在門外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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