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漣和之前,那隻小蛇一直繞在文清辭的手臂上,時不時便會咬他一口。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但的的確確是現在能夠找到的,唯一可以治好自己左手的方法。
上次手術的時候,多虧了宋君然在一旁幫忙,才能順利完成。
身為一名醫生,文清辭自然不能放棄自己的左手。
……文清辭離開神醫谷的時候,並未將拿著小蛇帶上。
因此,他的治療已停滯一年多的時間。
想到這裡,文清辭便不由有些著急。
“嘖嘖,我明白了,”宋君然將文清辭的小心思戳破,他看著師弟的眼睛說,“謝不逢在的時候你怕他擔心,所以隻好將他支走。”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的確如此。
文清辭有些不自然地將視線移開:“師兄將那條蛇放在哪裡?我自己去找吧。”
“不必。”說話間,宋君然忽然繞過書案,站在了文清辭的對面。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忽然開口說:“清辭,師兄很開心。”
宋君然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竹屋內。
文清辭不由仰頭向他看去。
……開心。
師兄的話是什麽意思?
山泉自高處流下,撞在石頭上,叮當作響。
宋君然吸了吸鼻子,一邊朝窗外望去,一邊輕聲說:“若是爹還在,知道你終於有了記掛的人,也會開心的。”
從前的師弟,像一隻沒有線的漂亮風箏。
他越飛越高,潛入烏雲,潛入暴風,不知“危險”是何物。
而現在,這份擔憂與記掛,終於化作引線。
將文清辭從暴風雨中輕輕拽了回來。
宋君然的聲音,難得如此平靜、正經。
語畢,一身青衣的宋谷主忽然笑了起來。
他像兒時一樣拍了拍師弟的肩,似笑非笑地說:“這麽看,你和謝不逢在一起,倒是也挺好的。”
“走吧,帶你去找那條蛇。”
……
神醫谷內的藥,除了在野外采摘外,還有一部分是自己種植的。
文清辭沒有想到,師兄竟然將蛇放在了他種草藥的山林裡。
宋君然帶著藥箱走到林中,點燃了放在裡面的熏香。
不過幾分鍾,那香味便被風吹散,滲入了山林之間。
接著,那隻小白蛇便聞著香味,從林中遊了出來。
“把它拿上來吧。”宋君然滅掉熏香,對文清辭說。
“好。”
文清辭頓了一下,慢慢挽起衣袖,將手垂了下去。
那隻小白蛇似乎還認得文清辭,遊到熏香附近後,先是吐著信子頓了幾秒,接著便非常自然地纏上了文清辭的手指。
接著,狠狠地朝他腕間咬了下去。
“啊……”
到底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有被這隻小蛇咬過,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那兩根尖牙刺入皮肉的瞬間,文清辭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手指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咬著牙,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這隻蛇一年多來長大了不少,”宋君然走來看了一眼說,他眉頭緊蹙,“牙齒比以前尖利多了。”
“應該是,”文清辭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臂,“往常沒有這樣容易出血。”
他的手指還在顫抖。
被蛇咬的痛意,持續的時間非常久。
像是一場酷刑。
暗紅色的鮮血從傷口處滲了出來。
像一條長長的紅線,將文清辭的手臂緊緊纏繞。
乍一眼看去,著實有些恐怖。
就連當初提出這個療法的宋君然都不由皺眉:“……今日不如就算了吧,我過上些時日,重新給你找一隻小點的蛇,這隻蛇的牙實在是太尖利。”
“不用那麽麻煩。”文清辭後來也看了老谷主留下的醫書。
他知道這蛇本身一點也不稀罕,只是鄉野中隨便抓來的無毒小蛇而已。
但將它喂成這樣,損耗的藥材,卻價值連城。
說完,文清辭還輕輕抬起右手,摸了摸這隻小蛇的腦袋。
想起自己之前定下的一個時辰的限制,宋君然不由補充道:“往後每日治療的時間,還是控制在半個時辰之內吧。”
說完便從石桌底下拿了個沙漏出來,栽在了桌上。
聽到他的話,文清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謝不逢在谷內,且一直黏在自己身邊,假如治療的時間久了,一定會被他發現。
那隻小白蛇早早就被宋君然帶回了谷。
“治療”已成為它的本能。
沒過多久,那隻小蛇便松開嘴,順著文清辭的手臂向上爬去,向他手臂內側最細嫩的那片皮肉啃了下去。
文清辭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蒼白,額間也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鮮紅的血液順著指尖,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不一會就積成了小攤。
坐在石凳上的文清辭,不知何時緊緊閉上了眼睛。
今日谷內的風有些大,文清辭在耳邊盡是沙沙的聲響。
沙漏一點點下落。
坐在他旁邊的宋君然,始終攥緊著手心。
治療的時候,時間過得好像格外慢。
手臂上的小蛇松開口,繼續向上遊去。
在文清辭的手上留下了兩個深深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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