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我等有冤情要呈與陛下!”
“草民們家住皇覺寺附近,日前有胥吏上門,強行要求我們上報田畝數額,還要催繳糧稅,我們都是皇覺寺的佃農,田地都是寺廟田產,哪有土地?”
“這些稅吏便毆打草民,草民不服,多虧皇覺寺的大師們出面,為草民做主,這些胥吏眼看盤剝不成,就帶人打上門來,方才,還威脅我們要下獄砍頭!”
“大家都聽見了,對不對?”
這一聲喝問,立刻引來周圍百姓同仇敵愾大聲回應。
漢子越說越理直氣壯,向四周看了看,舉起雙手,手中一份長長的卷頁,同其他人一同展開,竟赫然是一份以鮮血書寫的“萬民血書”!
“青天在上!草民們素聞陛下帶領禁衛軍,親臨城頭,打退燕然大軍,保全百萬京城百姓,必然是聖明天子!”
“既然是聖明天子,定然不會不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活,奪田逼稅!”
“今日我等代表身後成百上千的窮苦老百姓,以血書聯名上奏,跪求陛下體恤民間疾苦,停止惡政,懲治不良胥吏,廣開言路,不要被身邊奸臣蠱惑蒙蔽啊!”
此人言語之間聲情並茂,說到動人處,竟潸然落淚,就差沒有痛哭失聲,他周圍不斷有人應聲附和,數十名農人連連叩首,額頭都磕紅了。
被禁衛軍們擋在外圍的百姓們見此情景,看著那血染的“萬民血書”,無不被觸動憐憫和同病相憐之心,紛紛跪下,一同向天子請命。
一時之間,要求停止清田催稅亂政、懲治奸臣的呼聲喧囂塵上,就連完全被收服,忠誠於蕭青冥本人的皇家禁衛軍,都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
無數雙期待的眼神,灼灼的聚焦在中間的君主身上,幾乎把蕭青冥架在火上烤。
仿佛只要他開口說個“不”字,立馬就要從“聖明天子”變成與民爭利的“無道昏君”。
“陛下,我們沒有毆打他們啊!明明是那些武僧先動的手……”那些差役和稅吏此刻都嚇懵了,手足無措地望著皇帝。
可惜此刻根本不會有人理會他們,也不會有人去關心事情的真相。
大家眼中只看見,可憐無辜的貧苦百姓被胥吏欺凌,申訴無門,血書字字喋血,而那些可惡的差役還敢惡人先告狀。
差役們心裡發沉嘴裡發苦,只能跪在地上訕訕請罪,這下完了,無論他們是否真的有罪,鐵定要被皇帝推出去平息民憤了。
蕭青冥冷漠地俯視這一出好戲,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可還有人要站出來,為百姓請命嗎?”
聽到皇帝似乎有納諫的跡象,眾人陳情之聲越發起勁。
廣場上一陣騷動,主持圓空大師微微一笑,和身邊幾位僧人點點頭,便有人悄悄往裡快步離去。
不到片刻,一群穿著官袍的大臣們,紛紛趕到寺門口廣場之前,整整齊齊向皇帝跪下行大禮。
過來的大臣們越來越多,以戶部尚書錢雲生、禮部尚書崔禮,以及前右丞相梅如海為首,從當朝二品大員,到七品禦史,涉及官員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臣等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青冥雙手負背,銳利的目光逐一掃過這些大臣的臉孔。
他也懶得問這些人從哪裡冒出來的,沉冷的嗓音含著淡淡的嘲意:“現在,輪到你們了?”
他們一個個神情嚴肅至極,面上義正辭嚴,口中擲地有聲:“臣等實在不忍見到黎明百姓遭此橫禍!”
“他們本就生活困苦,還要受到無良胥吏盤剝,某些朝中官員為一己之私,陷百姓於水生活熱之中,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臣等今日同百姓們一起,聯名請命,還請陛下垂憐民間疾苦,停止惡政!”
錢雲生正義凜然的請命,立馬得到了周圍無數百姓的讚頌和響應。
就連禁衛軍中,都有人用尊敬的目光看向他,仿佛頭一次見到文官中還有這樣體恤百姓的好官。
唯獨蕭青冥怒極反笑:“你們知道這是在做什麽嗎?這分明是逼宮!你們身為朕的臣子,竟敢集體逼迫朕?”
見到皇帝如此“色厲內荏”的模樣,錢雲生和崔禮幾人暗暗交換幾個眼神,心中越發充滿信心。
縱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對成百上千的老百姓,還有他們這麽多大臣,群情鼎沸之下,照樣不得不低頭。
就算帶來的禁衛軍又如何?難道還能下令向手無寸鐵的百姓出手嗎?
倘若皇帝當真失去理智,使出如此昏招,這麽長時間以來努力扭轉的“明君”形象立刻就要崩塌。
錢雲生深吸一口氣,面上神色越發肅穆,乾脆取下了頭上戴著的烏紗帽,端在身前,正氣凜然道:
“臣等身為朝廷重臣,上不能勸諫陛下親賢臣,遠小人,下不能阻止亂命使百姓安樂,臣等有罪,請陛下準許臣辭官歸鄉,做一名務農閑人。”
他的話音剛落,崔禮也即刻響應,一同要求辭官,自他二人身後,所有的大臣們同時摘下烏紗帽,辭官的請求此起彼伏。
這些人官位或大或小,分部在眾多衙門,其中尤其以戶部的重要性最高,僅次於吏部。
他們的門生同窗舊友更是數不勝數,若是當真集體辭官,且不說朝廷是否還能維持運轉,至少中央立刻就要癱瘓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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