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滿臉不高興:“以前是窮,現在可不是,你沒看她一匹一匹往家裡買布?我看著,她在外面一定賺了不少,肯定偷偷藏著,不叫你我知道。”
“她身為大婦,自己生不出兒子,就是大罪,怎麽敢阻止你納妾?她若是個三從四德的好女子,應當主動替你納妾生子,傳宗接代才對。”
“再怎麽說,咱們家也是有田產的。憑什麽不能納妾?”
婆婆心裡還打著小算盤,多娶個妾室,將來有了孫子,那兩個孫女就趕緊嫁出去,或者賣給大戶做童養媳,說不定還能賺一筆聘禮,給孫子將來娶媳婦用。
家裡多一個女子,想來柳夢娘也不敢再對她不恭不敬,否則,隨時讓兒子休了她,一個被休戚的棄婦,以後誰會要她!
兒子也有些意動,支支吾吾道:“可是,總不好問夢娘要錢娶妾吧?依她的性子,肯定不會給,還會大鬧一場。”
婆婆冷哼一聲:“不必管她,我們這就去找蛟龍會,聽說會首是個大善人,為人最是樂善好施,窮人找上門也會幫忙的。”
“咱們去找蛟龍會借一筆錢,我和牙人說好,找個聽話溫柔的女子給你,花轎直接抬進咱家,到時候生米做成熟飯,夢娘鬧又怎樣?讓街坊鄰居看笑話。”
兒子一愣:“借錢?我們拿什麽還?夢娘肯定不願意的……”
“說你蠢你還真蠢!需要她同意嗎?”婆婆又罵了一聲,“你是丈夫,是一家之主,媳婦娶進門就是你的東西,咱可以把她抵押了,到時候她敢不把外面賺得錢拿出來,就把她賣掉!”
兒子有些猶豫:“啊?抵押夢娘?這……不好吧。”
婆婆越發生氣:“那就抵押那兩個沒用的孫女,反正以後也是要嫁人的,生個兒子傳宗接代才是正經事!”
說罷,她二話不說,直接拉著兒子就進城找蛟龍會,趁著媳婦不在,趕緊把事情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
天望耬,是惠寧城最大的一間酒樓,足足有四層樓高,裝潢雅致,品味十足。
頂樓眺望江流入海,海天一色極為壯觀,是文人騷客吟詩作對,讀書人時常舉辦文會的地方。
聽聞天望樓背後的東家極有背景,就連惠寧城當地勢力最大的地頭蛇蛟龍會,也從不在這裡生事。
天望樓三樓的雅間,一群衣著鮮亮的士紳正圍坐在桌前,談笑議論。
王氏絲綢作坊的老板王常也在其中,但他並沒有位置可以坐,隻站在王家家主的身側,低頭哈腰,一邊布菜一邊賠笑。
“不瞞諸位,自從惠寧城來了那個姓喻的,開了惠民絲綢坊以後,咱們幾家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一個面白長須的中年男子撫須搖頭道。
這些寧州的豪紳望族,往往名下產業眾多,但最賺錢的,還是絲綢產業。
“我們家的絲綢作坊,這些天一直有女工說不乾就不幹了,然後往惠民跑!”提起這件事,王常就一陣頭疼。
“聽說有些作坊,已經跑了大半,連開工都沒法開了。那個惠民的東家,也不知道什麽來頭,一直都在擴大規模,招女工。”
“我聽人說,他們家甚至連夜裡,都還有織機上工的聲音。”
“什麽?”這話令眾人都是一驚,“夜裡黑燈瞎火,怎麽上工?若是光線不好,織錯了布,一匹布都毀了。”
“我倒是聽說,他們家的織機,跟別人家的都不一樣,同一台織機,能紡出更多絲和布來,而且需要的織工更少。”
“就因為這個,他們才能把價格壓得如此之低廉,叫別人沒活路啊!”
這話一出,眾人面色逐漸凝重起來,王家家主沉著臉:“若是此人手裡當真掌握著更好的織機,那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了!”
“咱們在寧州,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做這麽多年絲綢產業,若是叫一個外來戶把咱們打壓得抬不起頭來,說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
“王家主說的是,若是再不給惠民幾分顏色看看,豈不是憑白叫人以為我們好欺負呢!”
吱嘎一聲,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四十歲左右壯碩男子邁入屋中,他面帶笑容,眉骨處有一道淡淡的刀疤,將左邊眉毛劈成了兩半。
“原來是蛟龍會會首孟萇先生來了!快請上座。”
王常笑道:“孟會首一來,總算有人替咱們主持公道了。”
孟萇哈哈一笑,朝滿座士紳們拱手:“不過一屆江湖草莽,當不得諸位謬讚。”
眾人寒暄一番,很快再次進入正題。
“這個姓喻的富商,在下已經派人打探過底細,這人沒探出什麽,只知道從京州來的,家中殷實,他身邊主事那個叫花漸遇的商人,倒是一副寧州口音,據說走過海商,不過家道中落了。”
王常有些失望:“以孟會首的本事,還探不出來路嗎?”
孟萇身量高大,十分魁梧,面容嚴肅剛毅,往那一座就有種金戈鐵馬的霸氣,他掃了王常一眼,後者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不適感。
“在下雖然在惠寧城頗有一番經營,可是出了寧州,對外州的事,也是鞭長莫及。”
“更何況這些年京州十分混亂,此前還有燕然南下,不少幽州和京州的大戶人家往東,往南逃難,也是尋常,惠寧城商人眾多,來了一個有錢富商,不是什麽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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