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你自己一個?”
白秋:“我自己一個。”
“唉。”
劉強長長歎了一聲,他還是不甘,心有點堵,為了白秋,這個眼堵著,一堵就堵了十年!
他跟白秋是青梅竹馬,真正的一起長大,沒有人比他更知道白秋的好,也沒有人比他更喜歡白秋,沒和白秋走在一塊,除了緣分沒到,也怪他媽——他媽就生了他一根獨苗,說啥也不許他放著好好的媳婦不娶,跑去和漢子結契。
跟金玲成親實屬無奈,可惜他家奔著金玲能生而來,成親四五年,金玲卻愣是沒生下一兒半女。
劉強什麽招都使了,跑去鎮上扎針,一扎一肚皮,給金玲喂偏方,土螞蚱土雞都試過,金玲的肚子還是沒動靜。
劉強媽這幾年動了念給劉強納小,金玲不願意,又不好發泄,好容易逮著白秋這個由頭,就可著勁地渲染,拚命地喊打喊殺。
劉強當然知道,讓白秋來抵金玲的怨委屈了白秋,可他就不委屈嗎?
他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啊!白秋不幸,他也不幸,且一定要比誰不幸,劉強認為是自己。
白秋好歹還是按著心意選的情郎,他呢?他的喜歡無處安放,放了也無人回應,劉強心裡知道白秋早就看透了他,不然也不會朝他伸手,且來來回回伸了三次,這其實說明,他們之間是有點情分在的,更多卻是不能。
白秋心裡放不下那負了他的小白臉,至於他,金玲不死,他始終都是有婦之夫,所以說命運這東西……假如荒年那會兒,他沒回老家奔喪,是他而不是鴨販守在白秋身邊,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劉強不自覺地吸氣歎氣,巴掌靠著牆打哈欠,糙糙的尾巴一甩一甩,白秋也不說話,任著劉強歎,劉強歎了一會,終於把心情收整的差不多,白秋才截下梁上的魚肚火腿,把它們裝在一個小竹籃裡,交給劉強。
“你拿去吃吧,我明天完了帳,下午就把房契給你。”
劉強背著柴,接過籃子,微微睜圓了眼,“你不必這麽急,我不趕你。”
白秋:“不是你趕我,是我想早晚要走,晚撤不如早撤,鎮上我也好早打聽,不能過年還找不著活做。”
劉強:“那不會,還有半年呢。”
白秋:“誰說的準?總之,謝謝哥這些年對我的照顧了,將來不論我混好混孬,我都記著哥。”
“白秋……”
“走吧!”
白秋揮揮手,抬著袖子,不著痕跡地把淚擦掉,劉強被他一推推出去幾米遠,卡著院子最後望了眼白秋。
這是他喜歡了十年的青年,命運於他不好,歲月卻對他十分照拂,三十年的挫敗和誤解,沒給他留下諸多抱怨,白秋像是天然就擅長化戾氣為祥和,你看他的眼,永遠那麽乾淨,那麽純真。
劉強背著柴,拎著白秋塞給他的魚肚火腿,慢慢往家去。
白秋目送著他走遠。
夕陽西下,小屋被鍍上層金光,花溪村,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再怎麽樣,白秋對這裡還是會保有一點情。
他回屋翻出房契,跪在炕上拾掇準備帶走的東西,巴掌猜出他要走,一進門,就叼著狗盆,好像在說:“主人你瞧,我都整理好了,就一個食盆,一狗吃飽,全家不餓!”
白秋捋了捋巴掌的頭,巴掌眯著眼尾巴搖的那個歡,放下盆搭爪上炕,看白秋認真地挑揀抽屜,一邊挑一邊叨咕:“這是最後一吊錢,雖然隻串了三塊,也夠一天吃飯。”
錢收好,又掏出一個海螺——其實是河螺,不過紋理燦爛,看起來像海螺。
“巴掌的玩具,也要帶著。”
“汪!”
“兩根蠟燭也背著吧。”
“汪汪!”
“衣服一件,草鞋一雙。”
“汪汪汪!”
“還有王爺爺給的藥酒。”
“汪……”
“不喜歡?”
白秋搖了搖那半瓶老黃酒,耐心地跟巴掌解釋:“這是我們家剩的最值錢的東西了。”
“汪汪!”
巴掌一說就懂,粗尾巴又搖起來,白秋東收一下,西收一下,這是真要搬家,連根針都不肯放過,可惜他這屋值得被帶的東西太少,白秋找出兩個包,只能裝滿一個,另一個無論如何也裝不滿。
白秋又回頭掃,想找點“破爛”背著,這樣就算房子頂出去,身上有重量,心也踏實了。
他看見窗台上放的小泥豬,那是去年他賺了錢抱回來的豬崽,打算好好養的,因抱回來時太小,怕放豬圈裡會凍死,他便摟著豬進了被窩。
錦兒就笑他摟豬跟摟孩子似的,剛巧天下雨牆根處有黃泥,錦兒摳回來一塊,玉手梭梭三五下就捏出個豬泥像。
錦兒說,不如就叫小豬秋秋吧,你看它是頭小白豬,你是個小白人,它肚皮有塊黑花,你腰側有顆紅痣,多配!可惜這輩子投生成豬,要是投生成人,活脫脫你兒子!
他惱,道,你怎麽能罵我是豬呢?
錦兒笑,怎麽是罵啊,你們就是像嘛!看,都是黑溜溜的眼,都是一抓就迷了,我捏它的耳,它哼哼,吹你的耳,你就軟在地……
說完還真過來吹。
他也是不爭氣,錦兒一摸他,半邊身子都酥了,一吻他,立刻便丟了魂。
黃泥捏的小泥豬,空氣潮了愛化,為了使它留長點,白秋特意帶著它去鎮上讓燒窯的老大爺給燒了一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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