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訥訥點頭,眼光瞄著廳堂,錦玉還在和老師傅說話,認真投入的樣子,讓他煥發出從前沒有的光彩,是一個男人的光彩。
他的小錦兒,從一個糖罐子變成一個男人了嗎?為了嫣然和孩子?
是啊,畢竟,他是一個丈夫,是一個父親了,白秋酸澀地想。
想的太入神,都沒注意高個的提問,高個問他叫什麽,他隨口就說:“白秋。”
聲音沒故意壓製,錦玉聽見了,拿著糕點單的手一頓,多情的桃花眼回顧。
白秋,那個秀氣的總是卑微地跟在他後面的菜農,在他失憶時全心照顧他寵溺他的哥哥,沒有變成一個落魄的乞丐或是某個暗窯裡的男娼。他成了長工,卻不是他預想的劉強王二家的,而是他自己,白秋,成了他上官家的小奴才。
第50章 紅豆糕
再次見面,兩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白秋看錦兒,當然還是十分俊美,漆黑的鬢角,多情瀲灩的桃花眼一如往昔,他早知道錦兒這樣的長相,便是打扮成乞丐也漂亮,但看他穿著月白色長衫,高高束起的發髻綁著兩條同色飄帶,還是不由得愣住,恨不得再生出幾隻眼,把男人如仙似霧的樣子好好記住。
他的大腦有短暫的放空,所以沒發現,在他看錦兒的時候,錦兒同樣也在看著他。
比起白秋的驚豔,錦兒更多是吃醋。
沒人了解他心中的小計算。
他不希望白秋太好。
如果能讓他看到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白秋,他會選擇那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白秋。那樣的白秋是他的,是他扔在地上,滾去角落也不擔心被人撿走的。
村子裡有不少人覬覦白秋,他知道,可他不擔心,在花溪村生活的兩年已經讓他把村民的心思摸透。
那個村,太注重名聲,風氣又嚴。沒家的怕被扣上流氓的帽子不敢亂來;有家的,家裡悍夫悍婦看著,也就夢中眼眼饞。
白秋扔在花溪村,沒人會打他褲襠的主意,出來,就不一定。若他老一點落魄一點還好,可偏偏……歲月真的,留給這人唯一的禮物就是讓時光在他身上靜動無聲。
瞧他那圓溜溜的小狗一般的眼,用這雙眼去裝可憐,錦兒覺得可以直接裝到四十歲!也不知從哪養成的滋味,在村子裡時就很騷,現在麽,更軟,更騷!怯怯的,糾著手抓著腳趾的窘樣,簡直是逼人把他摁在牆上,然後……
然後的事錦兒不敢想,再想下去,他怕還沒吃飯,就得先去茅房。
臭兔子!!
錦玉在心中暗暗罵道。
看白秋還一臉呆相地立在原地,更加氣憤地指責:“你還站著幹嘛?不是來送飯的嗎!”
“哦,是送飯,飯在……”
白秋找了半天才發現飯在手上,一開始只是呆滯的臉瞬間漲的通紅。
在夢裡,他想過一萬遍和錦兒相見的情形,有離別的,有呵斥的,有柔情的,也有沉默不語。不是沒想過被罵,但都是因為犯賤,送飯,卻是太新奇,他想不到。
他想不到,他會成為上官家的長工;他也想不到,有一天,錦兒會是他的主子。
白秋提著飯,攆著碎步進了裡間,是錦兒看帳休息的地方,布置的舒適非常,一條長長寬寬的軟榻,橫貫了整間房,別說小憩,就是在上面鋪帳本也鋪的開。
白秋把食盒放在八仙桌上。
錦玉背對著,肩明顯松了下來。
在這個密閉的屬於他自己的獨立空間,他終於可以自然地和白秋說話。
“你怎麽會來上官家呢?”
“乾活,賺錢,就來上官家了。”
白秋放下食盒後盯著自己的鞋尖。
他其實想把事都說給錦兒聽。
從賣掉房子,說到艱難進城,再說到艱難擺攤,還有擺了攤後遭遇的種種劫難,玉茗原隋的欺騙羞辱,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想說給錦兒。
可是他不能,他已經沒了跟男孩哭訴的權力,他愛的人屬於別人,屬於他另一個主人,上官嫣然。
“那為什麽是上官家,做長工,你的選擇很多,是不是為了來找我呢?”錦兒頓了一下,問。
白秋不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麽,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這一步。他是有意的嗎?錦兒認為他是有意的嗎?或許是吧,他就是有意的,在他也無意識的時候。
冥冥中,斷裂的線還在牽扯。這會是老天的安排?那朵桃花煞,還沒有完成它在人間的遊歷?
“你果然是來找我的。”
白秋的沉默在錦兒看來已是無聲的回答,他歎了口氣,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白秋愛他,早晚會熬不住了來找他,能堅持小半年,對缺愛的白秋來說,已經是極限了。
他是來找他再續前緣的,可他,卻不能再跟白秋有什麽,至少現在不能,或許,等他把大事辦完……
不!不能想著以後,總是想著以後,他就辦不了大事!心不狠,就報不了仇。他不能讓任何人阻擋他報仇,為了報仇,他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利用!一個白秋算什麽?一個白秋……
“你應該知道我和你就是這樣了,離開的那天我說的也很清楚,你聰明的話就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沒有瞎說吧?”
“沒有,我什麽也沒說。”白秋急急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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