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豆頻頻點頭,看向白秋的眼神變得灼熱,半晌,他試探著開口:“那小芹菜呢?”
他明白,最難的是小芹菜,其他人都有上限,唯獨小芹菜,被人/販子領去了大集,但凡遇著進眼緣的,競價競起來,那頂點在哪誰也不知道!
小土豆跟小芹菜關系不算好,可畢竟是一起在錦玉手下做學徒的,進帳房,去缸子村,再到被打入監牢,所有的事都綁在一塊。在牢裡的時候,小土豆認命喪氣,也是小芹菜為他鼓勁,不說同病相憐也算患難與共,若小芹菜隨便去個地方吃苦倒還好,反正他做錯了事,吃點苦是應當的,可他偏偏是被提去做妓的,這個懲罰未免就太殘酷了!
雖然小芹菜平時老是嘰嘰喳喳的惹人煩,但不管怎麽說,也不能把他趕去做妓啊!十四歲就做了妓,便是活著日後又有何面目見人?小土豆不想將來在最廉價的窯子最破敗的土炕上看到小芹菜在苟延殘喘地接客,他希望白秋能把小芹菜救出來,不,他是求白秋把小芹菜救出來!
他不能看著小芹菜被糟蹋,不能看著小芹菜死!這是離他最近的生命,那麽熱烈鮮活,喜歡吵鬧、指使人、教訓人,在他注定沒有白秋的日子,如果連小芹菜的吵鬧聲也聽不著該有多麽淒涼?他不要那樣!!
“秋哥,你想想轍吧!”
小土豆死扣著白秋的手。
“我猜錦老板是給你留了錢的,你想法救小芹菜出來,我你可以不救,我又不當妓,大不了我就睡大街!修路修橋修廟,乾上兩年,沒啥!你把救我的錢給小芹菜吧,別讓他被人買,他氣性大心眼小,有人要作踐他,他不可能順從,叫誰買走都是個死。你別讓他死,他之前是很煩人,可他後來都改好了,他還幫我給你送瓜菜,看在他勤勤懇懇給你送瓜菜的份上,你一定要撈出他,求你了!”
“我……盡量!”白秋顫抖著回答。
小土豆情真意切,白秋也感動地流下了淚水,都說患難見真情,這份情他在原隋那體會到了,沒想到在小土豆這還能再體會。不過,他是不會不救小土豆的,拿出五十兩,他能實打實撈出小土豆,節約五十兩給小芹菜,誰又能保證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阿苦,你去問門口,麻煩他帶路,我今天要帶小土豆離開,不就五十兩嗎,我馬上就交錢,讓他們把契書備好。”白秋擦完淚,回頭吩咐阿苦。
阿苦低聲應了,瞟一眼還扣著白秋手擱那痛哭的小土豆,不知為何,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
他其實不介意白秋怎麽花錢,站在他的立場,白秋這五百兩最好全花了!那樣他們就不用去雪玉嶺,留在清豐縣,哪怕是不回原府,也比跋山涉水在荒無人煙的邊縣趕路要強。
只是白秋花了這筆錢,最好一次性把問題解決,別救完了人,還要順帶負擔他們的未來起居。憑啥?他們又不是這兩孩子的媽!況且一個十四,一個十五,和他一般大,他能獨立生活,他們就不行?
白秋身邊還要帶幾個拖油瓶?以他的性子,腰上栓一溜也是被奸的命!倒不如靠著自己,等自己長大了,會護著他!譬如,他現在就可以讓白秋看看他的辦事能力!讓他知道,年齡,在一個好男人面前根本就不是事!
阿苦忿忿地走了,一盞茶不到傳回了話,白秋帶著銀票先見了班頭,後班頭又領他見了曹師爺。
清豐縣衙門一共有兩個師爺,一個是審案記錄的郭師爺,一個是料理雜事的曹師爺,兩個師爺職務不同,性格不同,平時稍有不對付,對待銀子的態度卻是一致的。就像這細長眼睛細長脖子愛拜高踩低的曹師爺,若不是白秋痛快給了錢,契書?他才懶得抬筆寫。
白秋倒也不囉嗦,一口氣就掏出三百五十兩,三百兩給朝暉,五十兩給小土豆。曹師爺點了點帳,眼睛稍微亮了亮,“嗯”了一聲,便慢條斯理地鋪卷開寫。
不過他寫的是真慢,外面暮鼓都敲了三響,曹師爺卻剛研完磨,白秋急又不敢催,只能在下面乾跺腳,最後還是阿苦會來事,給曹師爺遞了幾兩碎銀,曹師爺才寫的快些。
等他寫完,天已經全黑,阿苦在旁邊陪著笑,終於拿回墨跡未乾的契書,白秋捧著它,仿佛捧著剛出生的嬰兒。
“謝謝大人!”白秋再次拜謝。
曹師爺看他長的清俊,臉蛋嬌嬌怯怯眼神裡還透著憨,隻當他是那聒噪小娼妓口中的師傅。難得有如此仗義又好看的先生,曹師爺對白秋的印象極好,看在銀子的面上,甚至特許了白秋去和朝暉打聲招呼,這可喜壞了白秋!
衙役領他去朝暉乾活的土荒丘,朝暉正好結束一天的勞動。自打判了刑,朝暉就開始了為期十年的徭役生活,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鑿井,所有徭役裡最苦的一種。
每天站在暗無天日的土坑,頭、臉、嘴巴裡都是土,他按照命令挖,命令不止,挖土就不停。朝暉在這坑上挖了小半個月,兩隻手挖的出血,膝蓋也被尖利的石塊磨的全是傷痕,可開井的速度依舊快不起來,許多出水點挖著挖著水就斷了,又得換地方。就跟老鼠打洞似的,老鼠打洞都沒這麽辛苦!老鼠累了還能歇歇,他們這些犯人卻是一刻都不敢歇的。
吃的就更別提,一天隻吃一頓,一頓就一個饅頭一碗涼水!前些日子朝暉挖的慢還被扣了兩天飯食,餓的他眼冒金星,感覺下一刻就要倒在土坑裡醒不過來,而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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