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現在的自己對白秋確實是拖累,小土豆也不願死纏爛打。可是,不跟著白秋,他又能去哪?他沒有家了,沒有家,沒有錢,沒有朋友,也沒有一技之長,就算再去鎮上討活,也得有人要才行啊。
天知道當初他被冬冬選中從大雜院裡帶出內心有多狂喜,這是幾輩子積德行善換來的,如今,好運氣已用完,他能否再次被人挑走這根本說不準。前路茫茫,小土豆再成熟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才從大牢裡出來,此時的他就像霜打的茄子,不管阿苦擺出何種輕視態度,小土豆都能無視。
他蹲下,如同一隻受驚的小獸依偎在白秋身邊,白秋下意識摸了摸小土豆的臉,這可把阿苦氣壞了,他又跳又叫,夜深了,周圍連個蟲都沒有,就剩下阿苦的“咿唔”。白秋被他“咿”的腦瓜子疼,招招手把阿苦也招過來,像撫摸小土豆似的,眾生平等地撫摸著阿苦,輕柔的手指接及到他的臉,阿苦一個激靈,心口湧出一片暖流。
小孩子吃醋就是如此容易平複,阿苦像隻小狗仰著脖拱著白秋,離開家鄉,兩個孩子都本能地朝白秋索取愛意,汲取溫度。白秋抱著兩個可憐人,恍惚中,仿佛他抱的不是阿苦和小土豆,而是錦玉。
錦玉早該上路了吧?現在行到哪?是坐馬車還是牛車?他吃飽了嗎?有喝的嗎?夜裡有被子蓋嗎?白天還好,可隨著行進路線深入,隻披一件單衣他受不受得了?
白秋憂慮著錦玉,憂慮的眼睛都紅,窗邊的燭火他沒熄,三個人擠成一團,也沒去碰炕頭嶄新的被子,就這樣睡去……
第二天,未等雞鳴,小土豆便被一陣鍋碗瓢盆聲震起,起身一看,發現白秋正在廚房生火,火光洞洞,照得白秋的臉又明豔幾分。
這實在不是張該乾活的臉,小土豆從床上爬下,用沾了水的布巾胡亂抹了把就去幫白秋。早飯白秋做的醬茄子,茄子用黃豆醬拌了放在案板上,現在要生火煮粥,之所以起的早,一是不想麻煩劉強再承他的情,二呢,也不希望搞出多大動靜叫其他村民注意到他回來了。
畢竟他風評不好,回來主要是沒地方住過渡個三兩天,過渡完就離開。既然離開,倒也沒必要在人前顯,一切最好都靜悄悄,這間屋子主人收拾了是主人的心意,他可不能忘本。
“一會去撈小芹菜,你跟我一起。”白秋撥弄著粥,對小土豆說。
小土豆“嗯”了一聲,低頭幫他添柴。兩人保持著靜默,直到米湯沸騰,小土豆才終於忍不住抬頭,說出那句憋在心裡的話:“秋哥,你以後去哪,我可不可以跟著你?”
“我去找錦玉,你要跟?”
“行嗎?”
“我覺得不要。”
白秋搖頭,“我要去的地方是北寒,又窮又冷,這是去遭罪不是去享福,你幹嘛跟著?”
“那阿苦幹嘛跟著?”
“他……”
白秋一時語塞。
小土豆抓住話柄,倔赳赳地說:“他跟著,我也跟著!秋哥,你救出錦爺不也缺個人伺候麽?我伺候你們,我擅長的!”
“但我們要過的日子不需要人伺候了。”
粥煮好了,白秋撲掉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石鍋,又夾了幾根茄子交給小土豆,“你幫我把它送去隔壁。”
“我……”
小土豆沒得到期盼中的允諾還要繼續,白秋堅定地搖著頭,他眼光裡全是拒絕,小土豆知道自己沒戲,一股從心底躥出來的委屈幾乎把他淹沒,可他卻無法再糾纏。他沒有立場要求白秋,白秋已經為他,為他們做的足夠多了。
“啪嗒。”
外面傳來踩柴火的聲音,門開後劉強進來,阿苦也剛醒。小孩看到劉強,先是一臉嫌棄,待看到小土豆佔了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那嫌棄就更重了,怨氣滔天地端了盆出去洗臉,劉強雖疑惑,倒也沒多言,他揣了兩個饃,討好地看向白秋。
“秋兒,早飯。”
“我也給你做了,早飯。”白秋指著小土豆端著的石鍋。
來都來了,住了人家的屋子,不留一頓飯也說不過去,白秋吩咐小土豆把鍋放桌上再去取碗筷。劉強嘿嘿笑著,不客氣地坐下,回頭瞥見炕頭鋪的平平整整的被子,臉色忽然又拉了下來。
“秋兒,你沒睡炕上?”
“睡了,但那是新被子,我們不好意思蓋。”
“新被子?那是給你準備的被子!”
劉強不認同地皺起眉,接過小土豆遞上來的碗,想了想還是站起朝白秋甩頭。
“秋兒,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白秋拍了拍手,跟了劉強出去,兩人你前我後地往院子外走,到了一處背地的小樹蔭,劉強說話了。
“秋兒,你回來,是不打算長留?”
“是啊,我以為你知道,我昨天不是提了一嘴,就歇個腳。”
“那你想去哪?你在鎮上有房子?”
“沒,沒有。”
“那你要幹啥啊?”
劉強急道:“看你的樣子,就是在外面混虧了回來,咱農民在鎮上討生活不容易,討不好,回來就回來,有啥可害羞的?況且你回來又不是沒地方,家都給你收拾出來了,家具一應俱全,連片瓦都不缺,你就安心住著,別提什麽租不租金,咱全當沒這事!”
“當然,你也別怕外面的風言風語,一年了,村裡人沒那麽無聊,就是有個別閑不住,可嘴長人家身上,日子過我們頭上,管他呢!由他們說去,只要我們過得好,就夠!你放心,強哥還是和過去一樣稀罕你,我現在沒媳婦沒娘,你跟著我不會有啥阻力,我也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咱倆搭個夥,落葉尚且歸根,秋啊,你就別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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