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唔。”
阿苦笑著把雞蛋放進白秋的碗,還沒等他咿唔幾句貼心話討賞,一隻巨手就從他眼邊過,精準地伸進了白秋的碗,拿走了雞蛋,然後當著他們的面,吃了。還不算完,吃完雞蛋,他又伸過去搶白秋的饅頭和湯。
白秋被突然衝出來的黑人嚇著了,失去了反應能力,湯和饅頭被順利搶走,黑漢也不避著,搶完了就坐在火堆旁有滋有味地吃著。他吃東西的速度極快,拳頭大的饅頭夾了菜,一口就給吞進去了,還有那盛的滿滿的湯,也是一揚脖就乾。
風卷雲殘解決了白秋的飯,將舔的溜光抹淨的碗放在地上,又朝阿苦走去。
阿苦本還想爭辯爭辯,可天太黑,又是在野林子裡,忽然冒出個似人非人的東西,他心裡也挺犯怵的。
萬一這不是人呢?
萬一是吃人的野人呢?
現在他只是喝湯,用湯把他喂飽了請他走,總比惹怒他被他打死後生吃了要強!
一念至此,阿苦不需要人教就把碗遞了上去,白秋更是,整隻鍋都給男人送上。男人也不客氣,鍋和碗他一起收,吃光了碗裡的就吃鍋裡的,待把鍋也吃乾淨了,便一抹嘴,兩條腿一抻,躺在了火堆邊的石頭上,火光一照,這下阿苦和白秋可把他看清了——什麽黑瞎子啊野人啊,都不是!就是個過路的,瞧他腳上還帶著鐐銬……等等,鐐銬!莫非他是看差押去邊地的囚徒?!
為我守寡吧!
“你是流放邊縣的刑犯!”白秋興奮地拍手,“就你一個人?看差呢?”
“嗯?”
“我說,看差,押你們的那個人,還有別的刑犯,他們呢?”
白秋走近,把裝雞蛋的兜子也拿過來,從裡面摸出一個雞蛋,“帶我去看他們,雞蛋,給你。”
*
錦玉感覺自己好像沐浴在一朵鮮花中,他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蜜是什麽滋味,也沒有感受到這種如水一般的溫暖。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我已經死了?
錦玉睜開眼,下一秒,他臉上也沾滿了水,是熱的,不,是涼的。
冥府也下雨了?
“錦兒。”
是秋哥的聲音,秋哥來接我了!可是,秋哥沒死啊……
錦玉撐著從地上支起半個身子,透過眼前還在燃燒的火,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影,那個人影一下子遠,一下子又近,乾枯了許久的嘴唇接觸到一點濕意和甜,這是他夢中的味道。不,不是夢,他真的喝到了,是蜜水!那種甘甜中又略帶點酸澀的,是山楂乾!喜歡用山楂乾兌蜂蜜,白秋!他的秋哥找他來了!
“秋哥,是你嗎?”錦玉激動地在人影前抓著。
長時間的流刑毀壞了他的身子,錦玉的眼睛有些看不著了,以至於他現在只能像個盲人對著模糊的影亂摸。
白秋撲上去握住他的手,錦玉看不見,他剛剛就有感覺,給錦玉喂水時錦玉睜了幾次眼,明明看見了他卻叫不上他的名。聽說對著太陽走太久,看雪看時間太長,眼睛都會有短暫的失明。白秋並不擔心錦玉變瞎子,只是心疼,到底遭受了什麽才使他嬌嬌的小老虎變成如今這副枯槁萎靡的模樣。
“你追來了,對嗎?”
“是,我追來了。”
錦玉攥著他的手,緊緊地攥著,白秋任由他攥,附下去,擼著錦玉的頭,聽錦玉顫顫巍巍地說:“你沒事,真好。”
他一直怕白秋被捕快抓去,即使他妥協了認了罪也怕,好在郭師爺那家夥還算守信用,拿了他的認罪書,就不再為難白秋。
“什麽時候追來的?”
“五月就出發,我笨,路上迷了路,不然還能再早點。你別動,我扶著你,餓了吧,再喝點水,秋哥給你做飯。”
白秋抹著淚把錦玉扶起來,如今的錦玉就是個小老頭,白秋抱他一點都不費力,又給錦玉喂了點水,錦玉乖乖地枕著白秋的胳膊,待白秋要走去火堆做飯,忽地把他攔住。
“去哪,你要走!”錦玉語氣裡帶了顫音,像是很恐懼。
白秋馬上坐下來拍著他,道:“不走,就是去做飯。”
錦玉:“在這做!”
白秋閉了閉眼,答:“好。”
他坐下,招呼在一旁的阿苦。錦玉眼睛看不清,耳朵還算靈敏,聽到有人過來,立馬就抱緊白秋,生怕來的人會把白秋搶走。
“有人!”他叫道。
清晰的牙齒打顫惹得白秋又是一陣痛惜,“沒事的錦兒,是阿苦。”
“阿苦也來了?”
“嗯,他跟著我。”
“他是個好奴才。”
錦玉點頭,手臂總算松懈下來。
“朝暉選的人好,可他,還有小芹菜……”
“他們都沒事了。”
白秋努努嘴,阿苦會意,拎著鍋去做飯。
白秋把披著的長袍解下來蓋在錦玉身上,“我把他們贖出來了,他們很好。”
“贖?”
“是的。”
“你有錢?”
“我……”
“三七小院不都被查抄了嗎!”錦玉突然拔高了聲量,“你哪來的錢?”
再次攥緊了白秋,眼睛雖然看不見,但眼神裡的驚惶卻幾乎要溢出來。白秋知道他擔心什麽,也不隱瞞,直說了是原隋資助的,他省去了被原隋“綁”回府裡的過往,也省去了兩人間的告別,饒是如此,錦玉還是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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