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未報,爹娘屍骨未寒,她怎麽能真的開懷笑起來呢?
原來縱然是屍山血海的仇恨,活著的人,也可以如此輕易的因為一點開懷的小事忘記嗎?
一點點收斂嘴角,但是她不能忘記仇恨的滋味!她不能忘記!
回想著自己還未出閣時的一切,她突然發現,自己沒有想象得那麽弱小。
她的父親是乾綱獨斷的大將軍,而她是他唯一的“親傳弟子”。
或許她學的比烏啟還好,因為烏啟只看見大將軍高高在上,一言而決的權勢,沒有看過他在府中,是如何徹夜不寐,焦頭爛額。
這個國家仿佛受到了詛咒,從二十年前起,就不停地發生大小災變,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成為像仇大哥一樣的流民,他們失去土地後,或是揭竿而起,或是賣身世家為奴,成為世家的私兵。
這兩種信號都不是一種好信號,皇帝在失去他的權威,有無數豺狼窺視在側,作為最凶狠的那隻豺狼,他父親反而是無害的,因為他從沒想過篡權奪位。
然而現在烏啟迫不及待地鏟除了她的父親,再沒有一隻惡狼為他撕咬,與他交好的那些餓狼,還會如此乖順嗎?
她的父親曾想過拯救這種危局,但是錢糧土地不會憑空長出來,世家勳貴不會白白放棄自己的權勢,連她父親都只能掙得頭破血流,他烏啟憑什麽?憑他會利用女人?憑他會利用人心?憑他會玩弄權術嗎?
她倒要看看,烏啟這個完完全全的窩囊廢,如何與其它豺狼玩!
扈喬隱約有一種預感,一場不可預估的風暴即將來臨了,在這場風暴中,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只有兵馬權勢才能在亂流中保全自己。
然而她只是一個世俗不容的弱女子,所以要比別人更加用心。
她看向現在唯一的依仗,就從他開始吧,她第一個目標,就是至少將這個人插進西羌太守的軍中。
不過還不等她立志,肚子就一陣亂叫,扈喬的臉頓時紅了。
逃亡這幾天還沒正經吃過幾口飯,好餓……
仇老大一聽,頓時將從外面帶回來的死狗拖進來,抽出刀就要收拾。
扈喬第一次看這種血腥場面,不由捂住嘴:“這狗哪裡來的!”
“啊,這是我偷……”
仇老大剛出口一個字,立刻改口道:“這是我為求自保,不得不打死的,我好好走在路上,它衝過來就咬我,那我能乾嗎,所以一棒子把它打死了,死都死了,正好吃肉,你看你瘦的,多吃點肉給你補補!狗肉補著呢!”
扈喬:……
至少現在看來,這個人不僅有勇,還有謀,還不要臉,可造之材……
……
曾經繁榮無比的萬應神廟,如今已經被砸得破破爛爛,屋頂上的木頭都被附近的人拆走壘豬圈了。
一隻黑烏鴉,抖摟翅膀,落在漏洞的房頂上,漆黑的羽毛和夜色融為一體,在它的頭頂上,站著一隻圓滾滾的小麻雀。
飄散的肉香順著破洞飄出來,兩隻鳥一起看著下面說說笑笑,其樂融融的人。
“虎父無犬女啊,這位扈姑娘好像比我想象的厲害,她也許並不需要我的幫助。”
黑烏鴉點點頭,對他的話深表讚同。
就是它不明白,為什麽這隻小破鳥要站它頭頂上呢?
作者有話要說:
崖崽:決定了,今天就在師尊頭上撒野!
淺談二十年滄桑巨變:從撒嬌到撒野——by喻青崖
第80章
喻宵抬頭看了一眼腦瓜頂上的小麻雀, 小麻雀也轉動著小腦袋低頭看它。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喻宵:……
繼續轉過腦袋盯著底下的人。
大鳥不記小鳥過。
荒郊野廟的,什麽東西也沒有, 仇老大一行就四處收集枯枝搭了個火堆, 將那條狗架在火上烤。
這年頭人身上都沒幾兩肉,狗就更是了,等肉熟了, 十幾個人七手八腳地伸過來。
仇老大將幾個人的爪子挨個拍走, 自己割下最好的一塊,憨笑著遞給扈喬。
扈喬接過那塊肉, 抬眸看了他一眼, 目光盈盈地柔聲道謝。
仇老大這才興高采烈地轉頭給其他幾人分肉, 其他人一片哀嚎, 算是明白老大的心思了, 衝著他擠眉弄眼,仇老大拎起樹枝一個個打過去。
雖然仇老大給扈喬的,是最好的那塊, 但這種粗糙的做法,甚至連皮都沒去幹淨, 自然怎麽樣都談不上好吃。
扈喬以前不管是在大將軍府還是后宮,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從沒見過這麽可怕的食物。
但是只有吃下才有力氣活著,活著才能報仇,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摒棄所有修養,大口咬下去。
仇老大看著她, 隻覺得這個小女子和他以往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當然, 他以前也沒見過什麽女人就是了。
她是那麽柔弱,看起來好像一折就斷,但又那麽頑強,和大野地裡的野草似的,一茬茬狂風吹來,那脆弱的腰杆也不會倒下。
仇老大心裡不禁升起一股懊惱,這世間真不公平,窮人連個婆娘都娶不上,有錢人卻把這麽好的婆娘糟蹋成這樣,要他是她男人的話,肯定連個皮都不讓她破!
忿忿不平地撕扯著狗肉,心裡暗暗發誓,他以後肯定混出個樣來,再不在這破廟裡偷狗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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