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岸腦筋一轉計上心來,打算表演一下,無意間在六姐面前好好表現,獲得兔子小姐的欣賞,等回家後昭然就會大力誇獎自己,而且兔子小姐還會在大哥面前美言許多句,接下來大哥就會消除偏見,他就可以經常去逛袁哥小賣部購物了。
“……這本書,賣嗎。”心裡盤算是一回事,說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有點結巴。
巫女從兔子裡跳起來,推推眼鏡框懶懶道:“當然不賣,這些可都是我辛苦收集的手寫原稿,全都絕版了。不過,你去幫我乾點活,可以準你在這裡借閱。”
“什麽活?”勤勞的鬱岸已經準備好了。
巫女抬手指向一處雜亂坍塌的書架,因為藤蔓枯萎,導致陳列在枝杈間的書散落一地,書裡的便簽和貼紙亂七八糟灑在地上,需要整理。
“我接下來要花點時間配製藥水,等我出來你把書收拾整齊就可以了。”兔耳巫女打著呵欠走開,走進一扇綠葉遮擋的門裡,裡面飄出刺鼻的草藥味。
她沒與鬱岸多寒暄,反而讓鬱岸格外輕松,繞過壁爐邊啃莓子的巨兔,蹲在滿地凌亂書籍邊收拾起來。
鬱岸的眼力很強,思維也快,能在一攤雜亂的工具中立即準確找到想要的那顆螺絲釘,收拾起書籍又快又穩。
這些書籍文字各異,似乎都是人類留下的手寫資料。
翻開一本《潮汐簡史》手寫花體英文和一些專有名詞看得人頭痛,書中最頻繁提到的一個詞匯是“輻射”,在新世界並不存在太陽和月亮,也就不存在白天和黑夜,唯一提供能量和照明的物體是天空中緩慢旋轉的星環。
看起來群星閃耀的星環並非源自宇宙光年外的星體,而是一團不可估量的漂浮礦物碎片,這些漂浮的發光碎片在向外發出畸化輻射,隨著碎片星環有規律地移動,不同地點受到的輻射量也會隨之變化,輻射值高時,當地畸體會感到能量充盈,因此行動活躍,相當於人類世界的白天;當輻射低於一個閾值時,畸體也隨之進入休眠狀態,相當於人類在夜晚休息。
由於輻射值像潮汐一樣變化,所以人們稱新世界的一天為“潮汐日”,與地球自轉的“恆星日”一樣,時間均為23小時56分鍾4秒,這也是人們確信新世界仍舊在地球上的主要根據。
“怪不得。”鬱岸撓撓下巴,想起極地冰洞裡那些發光生物一起熄滅休眠,原來對昭然他們來說這意味著黑夜降臨了。
玻璃燈罩裡飛舞著藍火蟲用以照明,鬱岸借著藍火蟲和壁爐裡發光蛋白石的光線,安靜瀏覽密集瑣碎難以辨認的文字。
他看書很快,而且一旦沉浸進去就不容易被打擾,順便靠進巨兔柔軟的絨毛裡,暖烘烘地烤著那些發熱蛋白石,時不時從巨兔面前的餐盤裡揀出一顆莓子扔進嘴裡。
人類科學家希萊研究發現,人體吸收畸化輻射的最大劑量是固定的,不論小孩還是壯漢,只要體內輻射量達到一個固定數值時,就會發生畸變,體內產生畸核,從人類變為畸體。這個數值隻與物種有關,與體型大小無關。
國際計量委員會在L824年決定將希萊(Sl)作為畸化輻射的標準單位,1希萊代表人類畸變所需要吸收的標準畸化輻射劑量,讓實驗小白鼠畸化所需要的畸化輻射吸收劑量為0.01希萊。
不過畸化輻射對鑲嵌畸核的載體人類沒有任何影響,畸核會在載體人類體內形成反向電磁場,屏蔽掉畸化輻射。
“你看什麽?”鬱岸忽然發現巨兔老喜歡回頭偷瞄自己,於是把整理完的一摞書擱到它頭上,指揮道,“你也幫我乾點活吧,我給你點好處。”
巨兔愣了愣,但還是抬起前腿站起來,將頭頂的書籍放到了高處。
鬱岸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愛心軟糖,捧到比自己臉還大的三瓣嘴前:“畸體好像都很喜歡吃這個,昭然特別愛吃。”
巨兔用短小的粉紅舌頭卷走他手裡的軟糖,三瓣嘴迅速蠕動,似乎覺得挺好吃。鬱岸摸了摸它潔白的兔牙,偷瞥了一眼六姐房間緊閉的綠葉門,然後大膽抱住它的脖子,臉埋在它的毛裡一通亂蹭,最後順著光滑的皮毛一路滑下來。
他太喜歡這個古怪的世界,仿佛不論危險的寧靜的生物全無棱角,仿佛小時候在床底躲避酗酒父親的追打,滿心恐懼不慎睡著時夢到的星球。
巨兔黑溜溜的眼珠一直注視著鬱岸,莫名其妙的小子趴在自己的絨毛裡掉眼淚,熱熱地呼吸。
鬱岸吸了吸鼻子,在兔子毛上用力蹭淨睫毛上的水珠,跳上巨兔的頭,指揮它站起來把自己頂到高處,把書按順序擺放進新的藤蔓書架裡:“左邊一點,再左邊一點。”
翻閱途中,鬱岸發現其中一些書籍的插圖風格相似,和風物圖鑒裡精美傳神的插圖出自同一人之手,書籍扉頁也注明了繪圖者的名字,喬曉星。
鬱岸在巨兔頭頂盤膝而坐,順手將風物圖鑒翻到最後一頁,翻看一系列參考和致謝名單。人類對畸體的研究比他想象中深入得多,在人類世界裡這些關於新世界生物的知識並沒有普及。
風物圖鑒的作者名叫宋玉寧,在密密麻麻的致謝名字裡,居然夾著一個“鬱岸”。
鬱岸驚詫不已,仔細辨認了好幾遍,確實與自己同名同姓。
他愣神的工夫,兔耳巫女忽然推開綠葉門朝巨兔喊了一聲:“舍舍迦!來幫我扶一下坩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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