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巡演主辦方絲毫不在意口碑的做法,就仿佛提前知道這些貴賓將無人生還一樣。
老頭舉著白蠟燭朝前走了兩步,看起來有些膽怯,試探著問鬱岸:“你是船上有錢人的孩子嗎?”
鬱岸搖搖頭:“我也是服務員,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劇院,好奇跑來看看。”
“哦。”老頭聽罷,佝僂的身子略微挺直了一些,少了點拘謹,憨憨笑起來,露出一排缺鄰少伴的牙,“那你別坐人家的座椅,讓人看見不高興,嫌我們坐髒了。”
“我就坐。”鬱岸在柔軟的短絨座椅上顛了兩下,舉白蠟燭的老人的傳說始終讓三號碼頭籠罩著一層恐怖的氛圍,大概就是這個老爺子陰魂不散吧,不過是死是活鬱岸都不怕。
“噓噓,有錢人家迷信得很,咱們惹不起的,你這叫坐壞了人家的運勢。”老爺子有點生氣了,朝他擺擺手,“你非要看,我帶你去劇院後面轉轉。”
正好,想著既然晚上就開始魔術表演,後台肯定會提前準備一些道具,運氣好的話能偷窺到來彩排活動的魔術師本人。
鬱岸站起來,跟在老頭身後往舞台後逛過去。老頭姓王,步履蹣跚地清掃地上的灰塵,絮絮叨叨地讚歎有錢人的生活。
劇院後台確實擺著不少道具,全都由紅色的天鵝絨蓋布遮住,奇怪的魔術道具把蓋布頂出起起伏伏的形狀,鬱岸掀開一個比自己身高高出二十多厘米的一個櫃形輪廓,裡面是個透明的玻璃展覽櫃,能容納一個成年人站進去,上下左右都摸了一遍,並沒有什麽機關。
昂貴的樂器靜置在防塵間裡,亮麗的話劇服裝和芭蕾舞裙整齊掛在更衣室中,只不過因為停電,整個後台烏漆嘛黑的,只能寸寸挪動手電筒聚光的位置,才能看清眼前的東西。
更衣室門上映出一位芭蕾舞女的曼妙身姿,她腳尖點地,手臂舒展,擺出一個優美的姿勢,基本功過於扎實穩定,保持同樣的姿勢半天都沒動。
鬱岸發覺不對,悄悄貼到牆邊,往更衣室深處張望,裡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尊等身比例的石膏舞女雕像,踮著腳尖擺出優美的造型,映在門上的其實是雕像的影子。
越來越弄不懂船主人的裝修思路了,花不少錢用在這些前衛的藝術品上,卻擺放在客人沒機會看見的位置,之前走廊裡的整排油畫也也一樣,掛在服務員們住的內艙邊,這些人上船是為了討生活,誰有工夫欣賞一些不知所雲的藝術。
“你在女更衣室看啥呀?”王老頭催他快走,“這個修船的不懂行,亂布局,牆沿裡出外進的,還對著門口,老人常說尖角煞,這可不吉利,我不在這裡待久的。你這孩子不懂事,我不帶你逛了,你快走。”
“布局,這我倒從沒了解過。”鬱岸推開半掩的更衣室門,獨自打著手電摸到舞女雕塑前,摸摸她纖細的手指,確實是石膏的質感。
他用上了幾分力氣,掰了一下雕塑的手指,石膏外殼斷裂,碎塊掉落在地,露出裡面一截失去血色的手指。
鬱岸僵了一下,立即縮回到牆邊躲了一下,站遠了一些辨認那具活靈活現的舞女雕塑,石膏內部竟然裹著一具女人的屍體。
他回憶起上船時遇到的那一隊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女模特,當時他們身上沾滿倒模材料,正在往洗浴房走,似乎是要做人體雕塑。察看舞女雕塑的口鼻,大概是將材料覆滿模特身體定型之後,又將鼻孔處封死,使其窒息而死的。
王老頭見他不聽話往更衣室裡面跑,便氣喘籲籲跟進來,先是被裡面的舞女雕塑嚇了一跳,然後看見雕塑手指處的斷截面支棱出來一根發白的手指,登時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險些嚇厥過去。
“我就說邪得很,報警,快報警。”王老頭嚇得屁滾尿流,舌頭都捋不直。
“這裡是公海,誰來救你。”鬱岸撿起地上的石膏碎片,按原來的形狀拚回雕塑手指上,偽裝成沒被破壞的樣子。
“我還掃過好幾個差不多的雕塑,船上好些犄角旮旯都擺著這個。”王老頭癱坐在地上,滿臉恐懼,“這是要擺陣作法呀,不吉利不吉利。”
“還有什麽地方有?”
“我、我還見過兩個,後廚有一個,我們幾個清潔工住的地方也有一個。”
“裝沒看見。我有事,先走了。”鬱岸扭頭就跑,顧不上再搜索劇院後台,而是直接返回了來時住的內艙走廊。
記得一開始走廊盡頭有幅油畫掉下來過,自己趁著那陣騷亂跑了,他迅速返回內艙走廊,檢查那幅掉下來的畫作。
之前這裡掛的是一幅藍色的海浪航船圖,和其他畫內容差不多,墜落後摔碎了外面的玻璃框,現在換上了一幅晚霞圖。
說明掛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一定要掛上東西。
鬱岸拿出背包裡的破甲錐,從畫框邊緣一點一點撬,直到把整個畫框都挪開。
畫框下遮擋著一些細細的鐵鏈條,非常細,像手鏈一樣,但數量很多,鋪成網狀,在鏈網中央用一把鎖固定,鎖中央鑲嵌著一枚玫紅色的畸核,比較像某種畸動設備的局部。
鬱岸又隨機挑了幾幅油畫撬開,裡面都藏著類似的鐵絲鏈網,並由一把鑲嵌畸核的鎖收束起來。
通過局部猜測整體,此時的繆斯號遊輪好像由一張漁網包裹著,網格的每個交織點都用一個畸核鎖扣住,將遊輪困成一個海上漂浮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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