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被焚燒成明亮的白晝,龍的咆哮在山間回蕩,龍息噴吐出一股火線,直衝最近的兩頭惡犬,引燃了它厚重的背毛。
巨犬被燒得滿地打滾,可身上的火焰卻像膠水一樣黏著它永不熄滅。
眼看那惡犬要葬身火海,一直站在遠處發號施令的小女孩急匆匆跳下來,脫下身上精致的刺繡衣裙給大狗撲扇身上的火焰。
見龍火不滅,被村民尊稱馴靈娘娘的小女孩沉靜的表情終於被倉皇取代,趕緊轉身雙膝跪地,雙手交貼在額頭向天空中的火龍叩拜,哀求龍放過她的小狗。
可龍哪還願意聽她求饒,畢竟如今眼前情景不過黃粱一夢,當年自己被這一群巨型犬撕殺分食入腹,簡直奇恥大辱。
小女孩見求饒不成,便撲向著火的愛犬,抱著它脖頸任火焰將自己也一起吞噬,被其他尚存理智的巨犬叼著衣角拉開。
鬱岸放下槍,坐在樹枝上冷眼瞧著他們,著火的巨犬血量條一直在下降,但也沒有消耗到零。
其實如果巨犬與小女孩建立了契定關系,那麽只要馴靈娘娘不死,它們也不會死,其實鬱岸很好奇龍火燒到最後,那些巨犬還能怎樣活著,卻禁不住心裡疼痛,老是想到昭然承受畸核彈灼燒卻鎖血不死的情景。
如果死亡成為了一種身不由己的奢望,那麽蝶變的意義豈不成了一枚鎖頸的項圈,畸體親手將鎖鏈遞給主人,將全部的自由悉數奉上。
如果有得選,昭然也不會頂著一路苦痛走到今天吧,他會覺得委屈嗎。
山野的景物自此變得虛幻模糊,冰雪消融的地面生長出密密麻麻的玻璃嫩芽,玻璃藤蔓在樹林中纏繞,將夢境吞噬,樹林、泥淖、手拿火銃的村民、訓犬女乃至那十四頭凶猛巨犬化作煙氣消失,周圍白茫茫一片,仿佛故事讀到最後一頁,只剩空白的封底。
火焰圭騎著龍降落在空白的地面,鬱岸倚靠的樹杈消失,從樹上跌落下來,晃晃腦袋,眼前又回到被玻璃月季枝條重重包圍之中。
火焰圭一臉恍惚,摸了摸頸側,龍眼被他指尖戳到瞳仁,自覺閉上眼睛。
他面前的玻璃花苞盛開,代表記憶中淒慘的故事已經修改成溶溶月小姐滿意的結局。
“噢……結束了。”火焰圭意猶未盡,還以為能看見龍的容貌,火車上的那位夫人說過,畸體普遍存在外表擬人的趨勢,真想看看他的臉啊。
溶溶月揚起臉,藤蔓身軀婀娜搖曳,享受著新的養料充盈根系的感覺。
“旅者,感謝你們的故事,告訴我你們想去何處。”她緩緩問道。
“黃金蘋果,你知道哪兒有嗎?”火焰圭不假思索直接說。
“我已經不想吃了。”龍眼突然改了主意。
“幹嘛不想吃,來都來了,不然車票不是白花了?”
“……我們走吧,我真的不想吃了。”龍眼伸出觸絲,撥弄火焰圭的腦袋,試圖讓他原路返回。
玻璃花藤迅速生長,在火焰圭面前長成一道門的形狀,在藤蔓首尾相接的一瞬,藤蔓上的玻璃月季盛開,門裡映出一片金色的蘋果園,累累果實壓墜在枝杈間,泛著金燦燦的淡光。
“好兄弟,回頭見!我去給他摘蘋果。”火焰圭拍了把鬱岸肩膀,迫不及待鑽進門裡。
一整片黃金蘋果園,在星環照耀下光輝熠熠。果樹前豎著一道木牌,用鑿子雕刻出一頭龍的輪廓,似乎在昭示這裡是專屬龍族的地盤。
“收不收錢啊,要還三萬一個,我可只能給你買一個了。”火焰圭踮起腳去夠其中一隻壓彎枝頭的金蘋果,但那枝頭感應到異物靠近,竟自動向上抬,讓他怎麽跳都夠不著。
龍眼向上瞧他抬起的下頜,伸出一股血紅觸絲,卷住一隻金蘋果,輕輕一拽就摘了下來。
觸絲纏繞在蘋果上,用力掰成兩半,遞給火焰圭一半,自己卻拿著另外一半蘋果,猶豫著遲遲不肯下口。
新鮮的黃金蘋果清香酥脆,外皮的口感像一層薄薄的甜冰,一口咬下去外皮清脆裂開,果肉竟是血紅色,多汁甘甜。
火焰圭拿著昂貴的金蘋果小心品嘗,一恍神,腦海裡的幻覺投映到眼前,他似乎看見一位頭生彎曲龍角的青年靠坐在果樹枝丫間,一條腿垂在空中蕩來蕩去,歐洲王室的長相,五官貴氣精致,金紅眼珠中央的瞳仁是一道豎線,眼白部分一片漆黑,舌頭則是鮮豔的藍色。
當他從幻覺中醒來,樹枝上什麽都沒有,唯有胸前皮膚發生了一些變化。
鑲嵌龍眼附近的皮膚剝落了一部分,裸露出來的不是人的血肉,而是龍的細密鱗甲,紅白相間,從頸側一直覆蓋到左胸,鱗甲排列的縫隙中猶如岩漿散發熾熱火光。
火焰圭難以置信撫摸身上的“龍之鎧”,脆弱的脖頸動脈和心臟都被堅不可摧的鎧甲保護在內。
“好厲害啊。”火焰圭隨手在地上找了塊尖銳石頭刮砸自己左胸,石頭被砸碎,他竟然毫發無傷。
“這果子效果拔群啊,我再啃兩個行嗎?”
“夠了,別再吃了。”龍眼生出觸絲,憐惜地撫摸新生的鱗甲,懊惱嘀咕,“等我徹底煩透你,不想再看見你的時候再吃吧。”
*
玻璃月季還在等待鬱岸說出自己尋求的東西,鬱岸手裡握著一卷袁老板的進貨清單,還有王老頭給他做新衣服需要的材料單,需要知道地點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不過看起來一個故事只能換一次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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