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在附近溜達一圈,恰好進到了這荒園子裡!若是他再來晚一會兒……哪怕一炷香!要是那仁帖木兒真對趙璴做了什麽,他豈不是完了!
那仁帖木兒這瘋狗的死活暫且不論,若陛下知道趙璴是個男人,誅的可是他方臨淵的九族!
他大步上前,一眼就看見這東西躺在地上哀嚎著爬不起來,分明是醉得腳都軟了。
站不穩了還有力氣玷汙女人,當真是個畜生。
想到自己失而復得的九族,方臨淵後怕極了,不解氣地踹了他好幾腳。
他常年習武,這會兒半點沒收力氣,幾腳就踹得這百八十斤的蠻子痛叫連連,酒也醒了大半,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向他求饒。
“玉閻羅,玉閻羅!我喝醉了酒,沒看清這人是誰,隻當是個宮女,你饒我這一次……”
方臨淵一步上前,一拳揍上了他的臉。
“你當你祖宗我也喝多了嗎!”
那仁帖木兒的臉頰當即腫了起來,酒勁未消,被這一拳揍得天旋地轉。
他酒勁稍退,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渾事,也知若當真事成,即便他能活著回到草原,他父汗也會奪了他的王儲之位。
他理虧心虛,又畏懼方臨淵,一時間被打了也不敢還手,見方臨淵提拳又要再揍上來,忙伸手擋下。
“我知錯了,玉閻羅,我喝暈了腦袋,這就去醒酒,再會。”
他匆匆擋下方臨淵一拳,正轉身要溜,卻不料被方臨淵一把捏住了手腕。
壯碩如山的草原蠻子,竟被高挑勁瘦的方臨淵一手扯了個趔趄,接著,重重的拳頭猛地落在他腹部,隻一拳,便幾乎將他打得嘔出來。
天旋地轉之際,他被方臨淵一把丟開。
那仁帖木兒一陣翻江倒海。
他堪堪回過頭去,就見方臨淵懶洋洋地站在那兒,衣袍拖曳,雍容華貴,瀟灑利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滾吧。”他輕蔑地垂著眼。“再會。”
——
那仁帖木兒落荒而逃,方臨淵俯身撿起剛才情急之下擲出的、用來阻擋那仁帖木兒的裝飾佩劍,拍了拍泥雪。
一回頭,便看見了站在那兒的趙璴。
哦豁。
半邊衣裙都被浸濕了,還不忘抬起手遮擋那衣袍下輪廓有些分明的胸膛。抬起的那隻手,血淋淋的,似乎受傷了。
“你手怎麽了?”方臨淵一邊將佩劍重新懸回腰側,一邊走上前去。
“無事。”
卻在他走近時,趙璴垂眼一躲,將那隻染血的手藏進了袖中。
冷光閃過,方臨淵看見,他手裡握著一塊小卻鋒利的東西。
血都淌下他手腕了。
方臨淵倒吸一口冷氣。
這人對自己也太狠了!他從軍數載,也沒見過誰這樣把暗器往手心裡攥的。
“你這拿的什麽?”他趕緊去拉趙璴的手腕。
趙璴有些抗拒,卻還是被他攥住了手臂,拉起來,掰開了緊握著的手指。
只見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傷口縱橫,皮肉翻起,鮮血順著他的指節直向下滴。
破碎的玉玨掉落在片片綻開猩紅的雪上。
方臨淵詫異地看向地上的碎玉。
“……你捏碎的?”他抬頭看向趙璴。
在宮燈晦暗的光亮之下,他這才看清了趙璴此時的模樣。
頭上的珠翠有些散亂,鬢發垂下,落在他臉側。他雖冷著面孔,雙目低垂,仍是平日裡那副又豔又目中無人的狐狸精樣兒,卻因此形容狼狽,而顯得有些可憐。
……該是要拿那碎玉自保吧。
涼風吹過,方臨淵看見他濕了半邊的肩頭已然覆上了一層霜。
但趙璴卻像感覺不到似的。聽見他問,他嗯了一聲,沒抬眼,只是默不作聲地抽回手,重新擋住了自己被衣袍貼緊的胸膛。
“走吧。”他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平靜地轉身要走。
方臨淵心下歎了口氣。
光這樣擋著恐怕是不行的。算了,看在他們兩個拴在一條船的份上……也看在他今天確實挺可憐的份上。
“等等。”方臨淵出聲叫住他。
他抬手脫下自己厚重寬大的氅衣,繞到趙璴身前,手臂一展,將大氅披在了趙璴身上。
“擋一下吧。”他說。“你手也別捏著了,當心碎片嵌進肉裡。”
裹滿了溫熱體溫的大氅刹那間將趙璴籠罩起來。
他身形一僵,竟與當年太液池邊,方臨淵將披風披在他身上時一模一樣。
莫名的熟悉感,讓方臨淵手下一頓,方看向趙璴,便見趙璴也抬起眼來。
那雙素日嫵媚尤甚、冷若寒潭的眼睛,此時卻似有潮汐隱現。
“怎麽了?”方臨淵問道。
趙璴看著他。
“我們從前……見過?”
他聲音仍是很冷,有些啞,卻不知為何染上了些許縹緲的輕。
像是小心地伸出手,觸碰向了什麽。
第23章
趙璴記憶裡的那個人已然很模糊了。
他隻記得那個冬天尤其寒冷。他手上有許多練習女紅留下的傷口, 但數九寒天結了冰霜的梅枝,卻冷得比針扎還要痛。
為了摘那支梅,他雙手凍得僵硬, 爬下樹梢時, 渾身單薄的冬衣已經被雪浸透了。
很冷, 冷到寒風裹挾著他們的譏笑聲將他渾身吹徹時,他已經沒有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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