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事就算了。”他說。
“什麽?”
“讓人家燒話本子的事。”方臨淵黑著臉說道。
“啊……好。”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聽見方臨淵轉過頭去時候,認命似的歎了口氣。
“算了, 大不了把自己戳聾……”
方臨淵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四境街尾。
李承安則領著一眾十六衛,按照方臨淵的吩咐,在綠綺樓外靜候錦衣衛離開。
“聽裡頭的老鴇說, 剛才那幾個突厥人是來尋仇的。”旁邊的十六衛小聲議論道。
“尋仇?尋什麽仇?”有衛兵問道。
“說是自己的相好跟著漢人跑了,跑到上京城來了。”那人說。“進京之後找了一圈, 才找到了他相好消息,原是貪圖綠綺樓的錢財和富貴, 上這兒來賣身了……”
十六衛當中發出一陣驚歎。
“那他今日帶刀來, 豈不是……!”有人問道。
“是啊!是來殺相好的!”那衛兵小聲道。
“幸好咱們將軍身手矯捷……”
周遭的十六衛紛紛讚歎著, 卻又不忘偷眼來看李承安, 像是怕他聽到這話會生氣。
畢竟副指揮使跟將軍這樣不對付, 昨天還被將軍弄了好大一個沒臉。
卻見李承安轉過頭來,黑著臉看他們。
“看我幹什麽?”他神色凶惡。
十六衛們登時不敢說話了。
卻見李承安轉開目光,神色雖凶,卻是說道。
“今日若非將軍在此,我的命就沒了。”他說。“日後別的不管,若讓我看見誰對他不恭敬,那就是打我的臉。”
十六衛們聞言連連應是,見他這麽說,便也都不遮掩了。
“我們哪兒會不恭敬?咱們將軍當真稱得上蓋世英雄!”
“是呀!昨兒個我父親還從宮裡聽說了咱們在榮昌街布施的事,回來竟難得獎賞了我。”
“將軍雖治軍嚴格,但對我們真沒得說!”
李承安轉開了目光。
他承認之前是挺討厭方臨淵的。任誰第一次見面,也不會把他拽下馬去,逼著他掏胡匪藏在嘴裡的東西。
但是……
李承安的眼前還是不受控制地閃過方臨淵單手握住匕首刀刃的模樣。
他確實是個好人。他心道。
——
而另一邊,隔著一道院牆,錦衣衛們有條不紊地將整座綠綺樓上下搜查了一番。
林子濯靜立在四樓的樓梯口處,身側站著那個穿著圓領長袍的中年人。
“邱大人,你知道我的原則。”他淡淡地說。“下不為例。”
站在他身側的,正是當今戶部鹽運使邱朔。
邱朔有些討好地笑了笑,湊近了他身側一些,笑著說道:“林大人這是哪裡的話。”
說著,他壓低了聲音,對林子濯說:“那位得罪的可是上頭的大人物,那也是陛下身邊的左膀右臂不是?替那位掃清些障礙,我這也是帶著咱們北鎮撫司立功呐。”
邱朔笑得諂媚,林子濯卻隻冷冷看了他一眼,與他挪開了距離。
便在這時,有錦衣衛來報,說樓上樓下已經搜遍了,沒有任何異常,請他示下。
林子濯沒再看邱朔一眼,隻徑自走上前去,走進了四樓正中的那間房子。
“去把那個取下來。”他推開了門,指了指窗前掛著的鸚鵡籠。
錦衣衛立刻上前,將那籠鸚鵡從窗上摘了下來。
卻見林子濯目光一掃,最終落在了房中站在一旁的、容貌嬌豔、柔弱而畏懼地縮在那兒的胡人舞姬。
“也請這位姑娘,隨我們走一趟吧。”林子濯的目光在她面上停頓片刻,接著說道。
——
方臨淵回了府裡。
因著他長嫂身體不好,安平侯府裡是養了兩個大夫的,醫術都還不錯。他恰好要換下身上的衣服,便省得再跑一趟醫館,直接在府中便把傷口處理了。
方臨淵一回到府上,便派人去將大夫請去扶光軒。而自己則用另一隻胳膊將染血的那隻手稍稍一遮,大步回院子裡去了。
卻不料剛進院子,就看到吳順海站在他院裡,陰沉沉地候在他門前。
方臨淵一愣。
“參見侯爺。”只見吳順海低頭行禮道。“殿下在裡頭等你。”
趙璴在這兒?他不是病還沒好嗎?
方臨淵聞言面露不解,點了點頭,抬腿跨過了門檻。
穿過前廳,他一眼便看見了坐在窗邊的趙璴。
他臉色看起來還有些白,窗外光線又強,幾乎將他的皮膚照成了透明的。以至於他眼下的烏青在陽光下透了出來,顯出幾分大病未愈的脆弱模樣。
聽見他進門,趙璴抬起了眼。
“你腹痛好了嗎,怎麽今日還出門?”方臨淵開口問道。
卻見趙璴垂下眼去,看向了他左邊那隻裹著血淋淋帕子的手。
他的眉心擰起來,眼神也因此變得有點冷。
方臨淵猛地回過神,欲蓋彌彰地將那隻手藏在了身後。
遭了……光想著趙璴病還沒好,把這個給忘記了。
卻見趙璴涼涼地看向他:“別藏了,過來坐下。”
方臨淵尷尬地笑了兩聲,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意外罷了,方才叫了大夫,馬上就到了。”說著,他不忘叮囑道。“你可千萬別告訴長嫂啊,她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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