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案件終結,方臨淵卻仍要留在衛戍司的消息很快在十六衛當中傳遍了。
與方臨淵想象中不同,這幫人不光沒擺出那副如喪考妣的衰臉,反而一眾公子哥一塊兒聚了銀子,包下了整座泰興樓給方臨淵慶祝。
婁碩還神秘兮兮地跟方臨淵說,是李承安出的大頭。
那天方臨淵救了李承安性命的事,很快便傳到了兵部尚書耳朵裡。李扶恨不得親自提著禮物登門拜謝方臨淵,但方臨淵卻拒絕了他的好意,隻說領了他的情。
沒能謝成他,李扶很是不甘心,退而求其次,非要李承安好好請方臨淵喝一頓酒才罷休。
這些人先斬後奏,方臨淵也不得不來。
趕著十六衛大部分人休沐的日子,除卻輪值巡邏的那部分衛兵之外,一眾人將泰興樓上上下下坐得滿滿當當。
定好給執勤那幫衛兵外帶的酒菜之後,方臨淵在李承安那張桌上坐下,率先將自己酒杯推遠了。
這麽一大幫人要是給他敬起酒來,今日非要將他喝進醫館裡不可。他不想受這個罪,剛好,有個合理極了的借口。
“吃飯就罷了,酒就不喝了啊。”他說著,揚了揚自己受傷的那隻手。“有傷,喝不得酒。”
卻不料,當即有人眼尖地看見了他手上娟秀的紗結。
“喲,將軍,怕不是你本來能喝,卻是公主殿下不允許吧?”那人立時笑道。
這一層的十六衛聞言,紛紛大笑起來。
方臨淵一把將那隻手藏在了桌下。
“找打是嗎?”方臨淵瞪向那人。
但這幫人漸漸跟他混熟了,又是一幫混慣了的二皮臉,這會兒分毫沒被他威脅到。
“包扎傷口的結都這樣漂亮,將軍當真是好福氣啊!”這幫人反倒添油加醋了起來。
“可不是好福氣?這福氣可是旁人想要都求不來的呢!”婁碩喝了兩杯酒,這會兒也不怕方臨淵了,笑嘻嘻地繪聲繪色道。“瞿尚書家的那個,你們知道吧?瞿華駿!”
“他怎麽了?”
“將軍大婚之前,他在青樓裡連醉了四五日呢!”婁碩笑道。“便是而今甜水巷裡都傳開了他的名聲,誰都知道他瞿公子是個千金買醉的情種。”
“在青樓裡買醉,就別號稱情種了吧?”登時有人笑起來。
“所以說啊,還得是咱們將軍!”有人附和道。“公主那樣名動京城的人物,除了咱們將軍,還有誰配得上啊?”
方臨淵恨不得桌子都給他們掀了。
各個都人高馬大的,非要做街口的長舌婦是吧?
只是他們說笑著,方臨淵也做不出來煞風景的事情,隻黑著臉夾菜吃,左耳進去右耳出來,隻當他們說的話是刮過去的風。
就在這時,窗口傳來了一陣騷動。
“那邊是誰在鬧市縱馬?”有人小聲議論道。
“你看那匹馬,好像是王世子的……”
——
好幾個十六衛都湊到了窗邊去看,方臨淵也被他們吸引去了目光。
“王世子?”方臨淵也起身朝那兒看去。
“秦國公世子王昶,這人犯渾不是一天兩天,我們平時都當沒看到的。”提到這人,李承安表情有點不好看。“拿過他一回,直接叫他鬧到大內裡了。”
“我去看看。”方臨淵聞言說道。
秦國公世子其人他聽說過,京城第一混不吝,是前朝太后的嫡系世孫,按輩分能與鴻佑帝論兄弟。
李承安便也跟著他去了窗邊。
方臨淵側過身去,正好能看見窗外的街市上那個從遠處縱馬而來的身影。
京城鬧市不許縱馬,這是在十六衛的管轄之內的。
這條街上多為酒樓瓦舍,路邊的攤販與屋棚很多。那人縱著馬一路來,身後還跟著幾個橫衝直撞的隨從,遠處已有好幾個攤子被他們撞翻在地。
其中還有個擺開在街邊的索餅攤,搭著布棚,底下還坐著幾個食客。那群人大笑著一路縱馬而來,便見桌椅條凳都被撞翻,食客們四散著朝周圍逃。
竟跟城裡進了土匪似的。
這條街上巡邏的十六衛已然趕來,但跟在他身後的幾個根本跟不上他的馬,他們呵斥著讓他停下,王昶也充耳不聞。
甚至有個衛兵上前去攔,卻被王昶的隨從兜頭甩了一鞭子。那衛兵堪堪躲過,那隨從還囂張地大笑:“滾遠些!”
周圍的十六衛們臉色已然不好看了。
“這個混帳東西……”婁碩已然摟著袖子衝下樓去。幾個十六衛見狀也擱下筷子,朝著樓下而去。
卻眼看著王昶已到了街口,有幾個十六衛圍攏上前,正準備攔他的馬。
方臨淵眉心凝了凝。
這是他下達過的命令,一條街市若有動亂,便需這條街市巡查的衛兵負責。
這幾人匆匆上前攔馬,可馬上的王昶卻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甚至變本加厲地一夾馬腹,徑直便向那幾人衝去。
若躲閃不及,是要出人命的。
婁碩等人剛下到二樓,但王昶的馬眼見已近在咫尺了。
方臨淵沒作猶豫,抬手按住窗欞,飛身一躍,便縱身躍下了三層高樓。
周遭眾人一陣驚呼。
他足間在屋瓦上幾個點地以作緩衝,便穩穩地落到了街上。他雙手空空,余光瞥見旁側的棚屋上倚著一柄掃帚,便伸手一探,回手一握,掃帚便在他手裡舞出了呼呼風聲,宛若長槍一般。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