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想著,方臨淵笑著目光上移,正要說話,卻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睛。
……嘶!
那雙眼睛像暗處盤踞的蛇,靜靜盯著他,一雙眼珠子像是會吐信似的。
方臨淵後背一涼,登時緩過神來。
忘了忘了,他怎麽笑話起趙璴來了!這公狐精記仇得要死,回去不會又想什麽陰招折騰他吧!
方臨淵的笑容立時消失了。
正在他緊張地想該說些什麽挽救一下時,胳膊上忽然一沉。
繼而幼童特有的甜香便彌漫上了他的鼻端。
看到被擱在自己懷裡的繈褓,方臨淵一愣,再抬眼時,只見公狐狸雙目冰冷地衝他笑:“侯爺總算來了,我胳膊都抱酸了。”
方臨淵在那冷冰冰的目光裡不明所以地接過了小孩。
許是方臨淵衣袍有些硌人,他方一接過孩子,孩子便哭了起來。
忠順伯長媳連忙接過了孩子,與奶娘抱下去哄了。周遭的官眷們則你一言我一語地,又稱讚他們二人般配,又稱讚他們恩愛。
方臨淵則心虛地瞥了趙璴好幾眼,打量著他的神色。
他給他遞孩子是啥意思?
莫非是……
“連帶這個小孩,現在是一百四十六口,把你們全殺了”?
方臨淵心下一哆嗦。
不至於吧?他總不至於小心眼到因為自己笑話了他一下,就又要張羅著滅他滿門了吧?
——
方臨淵與趙璴直到在忠順伯府聽完了戲,直到日暮時分才告辭回府。
忠順伯夫人直將他們二人送上馬車,還要目送著他們啟程。
方臨淵打起車簾,與忠順伯夫人道了好幾次別,直到馬車駛遠了,才將車簾放了下來。
他坐回馬車裡,長舒了一口氣,感歎道:“忠順伯夫人當真熱情。”
卻聽身側傳來了一聲涼涼的嗤笑。
方臨淵轉頭看去,就見是趙璴,正懶洋洋地倚在車廂壁上,單手支在頭邊垂著眼睫假寐。
嘴角卻勾起了一個清淺得滿含譏誚的弧度。
“因你是奪取隴西十八城的名將,是受皇帝策勳的上將軍,她才會對你這般熱情。”只聽趙璴緩緩說道。
方臨淵撇了撇嘴,隻覺趙璴有些掃興。
他當然知道,世家往來相交,靠的從來都不是感情,而是錯綜複雜的利益。
但是,同為有門楣親眷牽絆的勳貴,他理解忠順伯府帶有目的性的殷勤。反正,只要這應酬往來之中不帶算計陷害,何必在意對方真情還是假意呢?
事事計較,豈不大家都要成孤家寡人了。
他放下車簾,不想與這公狐精爭辯。正閉上眼想休息一會兒時,卻聽旁側的趙璴又開口了。
“你很喜歡孩子?”他問。
“啊?”方臨淵被他問得一愣,不解地轉頭看他。
這人怎麽思維這麽跳脫,什麽孩子啊?
方臨淵四下看了一圈也沒找到趙璴忽然這麽問的原因,再看趙璴時,卻見他仍是那副閉眼觀音的模樣,慵懶平靜得像是剛才那句話不是他問的一樣。
方臨淵問他:“你問這個幹什麽?”
趙璴沒回答。
“你不會還想從哪兒過繼孩子來養吧?”方臨淵頓了頓,繼而脫口而出。
“沒這個必要。你不是辦完事就會離開嗎?應該要不了太久吧。”
趙璴倏然睜開眼來,徑直看向他。
他視線平靜,方臨淵卻在他的注視下被嚇了一跳,像是有蛇糾纏上來,要裹挾著將他投進趙璴瞳孔中漆黑的深潭一般。
但隻一瞬,這種窒息感便消失不見了。
是趙璴移開了目光。
接著,他聽見了趙璴的聲音。
“嗯,要不了多久。”
仍舊平淡而緩慢,帶著偽聲應酬了一整日之後的、有些沙啞的疲憊。
卻不知為何,方臨淵總覺得他話裡有些情緒。
但他並沒給方臨淵探究的機會。
話音落下,他便重新閉上了眼睛,轉過頭,不再看方臨淵了。
總這樣奇怪。
方臨淵撇了撇嘴,收回目光。
卻未見趙璴擱在膝頭的那隻手,在膝上輕點了兩下,停頓片刻後,又點了兩下。
他尚且不知,這是趙璴心緒煩躁時,下意識的小動作。
作者有話說:
趙璴:喜歡孩子?我可生不了孩子。
方臨淵:???誰讓你生孩子了?
趙璴:不讓我生?那你想讓誰生?
方臨淵:你有事兒吧!!!!
第15章
第二天,方臨淵便複又去鴻臚寺忙碌起來。
突厥進京時的衛兵、儀仗、戒嚴、道路,以及遞送給尚膳監安排的飲食等陸續都完善妥當,方臨淵這些時日又親自前往各處檢視了一番,基本全無差錯了。
官驛的信使也來往過幾回。
突厥每過一鎮,他們都會入京來報。前一日才有信使前來,說那仁帖木兒一行已經過了俞州,再有三日,便可抵京了。
如今也只剩下出城迎接突厥來使的官員還未定。
“那還用說,肯定是侯爺呀!”於洮笑眯眯地說道。“除了侯爺,誰鎮得住北地那群惡狼?”
這日公事完畢,於洮又揣著自家膳房做的糕餅,湊到方臨淵的桌前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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