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濯微微抿了抿嘴唇,歎道:“朝中的一些髒汙事罷了。不過,將軍那日又是去綠綺樓做什麽?”
“啊,是去查花朝節那夜在榮昌街作亂的胡匪來著。”方臨淵答道。“說起這個,你們這回查出了不少突厥探子,可有跟此事有關的嗎?”
“這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林子濯面露不解。“怎麽,還有人逃竄在外嗎?”
“查到的那個主謀逃出京城,到現在還沒抓到。”方臨淵說。“我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林子濯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日在綠綺樓中的事他實在抱歉,又得方臨淵幫了那樣大的一個忙,這會兒見他問起,便很想替他做些什麽。
“那些人還在審著,尚沒有結果。”林子濯說道。“回去我替將軍問問,但凡有什麽蛛絲馬跡,我定來告訴將軍。”
方臨淵點頭:“那便多謝您了。”
“說起來,那夥人是從西城門逃走的。”林子濯沉思片刻,又道。“上京城的守城將領與我是故交,將軍若有什麽想問的,我可做個中間人,替將軍引薦一番。”
竟還有這樣的好事!
方臨淵聞言面露喜色,端起酒杯道:“那便要麻煩鎮撫司使了,我合該敬你一杯才是。”
林子濯連忙端起了杯來。
“這本就是我該做的。”他說。“那日因查案拖延了將軍治傷,我心裡還很過意不去。將軍的傷可好些了?北鎮撫司倒是有不少禦賜的傷藥,我這兩日讓人送些過來。”
“這就不必了。”方臨淵笑道。“我夫人給我上的藥好用極了,他……”
說著,他一手端著杯,另一隻手伸了出去,便打算給林子濯看看趙璴傷藥的奇效。
但是,手心向上之際,絲帕上的那朵淺淡的玉簪花紋樣,便在燭火熠熠反射出素雅的光芒。
方臨淵微微一愣。
而他對面,林子濯還在等著他的下文。
“公主殿下她怎麽?”他追問道。
便見方臨淵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漸漸變得尷尬,接著,他那隻手默默收了回去。
“我給忘了……”
“什麽?”
卻只見方臨淵訕訕地將酒杯放回了桌上。
“他不讓我喝酒來著。”
——
只是他們桌上的兩壇酒都已經喝去大半了,這會兒再想起趙璴的叮囑似乎有點晚了。
想到趙璴向來睚眥必報的性子,恐怕他今天回去,又躲不過被趙璴按著上藥的命運了。
方臨淵臉上的神色也垮了下去。
對面的林子濯也有些慌。
“呀,這也怪我,您傷還沒好就邀著您出來喝酒。”他道。“這可如何是好?”
方臨淵歎了口氣,擺擺手道:“沒事。”
反正趙璴總不至於這點事還要跟他計較吧?就算計較,也就是咬咬牙疼一回罷了。
再說,現下都這麽晚了,想必趙璴早就睡下,沒空管他喝酒的事。
於是,抱著這點僥幸心理,方臨淵辭別了林子濯,自回了府中。
卻不料,月上梢頭,懷玉閣裡卻仍舊燈火通明的。他剛到扶光軒門口,就見絹素早候在那裡,對他說道:“侯爺,公主殿下請您去用一碗醒酒湯。”
……還真在等著他啊!
方臨淵泄氣地、懊惱地、不無認命地長長出了口氣。
他們二人雖成了親,但也不過只是對表面夫妻罷了,人前演一演就行,趙璴怎麽就這麽矜矜業業呢!
——
趙璴其實並非是在等他。
江南的消息已然發了回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設下許久的局面,眼看著便能收網。
這是他離宮之後做的第一件事。
他在朝中雖有勢力布置,但那些掌控實權的要職還是捏在鴻佑帝信任的人手裡。那些自詡清流的江南一黨早在朝中盤踞了幾十年,樹大根深,想要斬斷他們的根系,第一步便是要擊碎鴻佑帝對他們的信任。
趙璴翻動著江南發回的線報,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時日。
便在這時,絹素送來了歲朝遞來懷玉閣的帳冊。
這些帳冊是入春以來安平侯府各處農莊佃戶送來的,如今趙璴掌家,歲朝便將它們一並送到了趙璴手裡,由他定奪。
隨之送來的是關撲場送來的銀票。
連帶本金,整整四萬兩銀子,滿滿當當地放在檀木小盒中,遞到了趙璴案頭。
趙璴翻開了那本帳冊。
“歲朝娘子說,去歲節氣不好,非但江南遭難,安平侯府北方幾州的農莊也都被影響了收成。”絹素說道。“如今到了收租的年月,歲朝娘子問殿下今年的租子該怎麽收。”
趙璴翻開了帳冊,來回大致瀏覽了一番,心裡就有了數。
“以往都是怎麽收的?”他問道。
“歲朝娘子說,以往都是按照當年的情況減免一到三成不等,不過今年災情嚴重些,她也沒有處理過這樣的狀況。”
只見趙璴垂眼,點了點頭。
去年的災情他有所耳聞,江南發洪水,北方卻是乾旱。欽天監月月給鴻佑帝遞折子,鴻佑帝惶恐不已,接連祭了好幾次的天,以為是自己德行有虧,才引得上天降罪。
趙璴卻隻覺得可笑。
若德行有虧便會被降罪的話,他早幾十年就被雷劈死了,也等不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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