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他不敢輕易觸碰,用盡了全力去維持一派死水般的平靜。
今日的場景他也不是未曾想過。
扎根太深的草木,總有破土而出的一天。
他步步試探與克制,似乎在找尋最穩妥的時機,但是他自己最清楚,於他而言,哪有什麽時機是穩妥的。
左不過都是他的一整顆心,左不過都是方臨淵要與不要。
幸好,方臨淵是要的。
趙璴克制不住這樣劫後余生的狂喜,也克制不住似乎終於不用掩藏的、在他心底裡生長了太久的愛意。
他抬眼看向方臨淵,看得方臨淵的目光都開始躲閃了。
“……你先起來再說話吧。”方臨淵有些不好意思地錯開了眼睛。“這樣不累嗎?”
任誰被趙璴這雙眼睛盯著能受得了啊!
方臨淵錯開目光,趙璴則在他的余光裡站起身來。
接著就坐在了他的身邊。
只見他取出袖中的絲帕來,一邊擦拭著方臨淵手上的胭脂,一邊輕聲問道:“怎麽轉過頭去了?”
怕狐狸精今晚就把我魂抽走了。
方臨淵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
但是下一刻,他便被趙璴環住了肩背,順著力道朝懷裡一攬,便將他輕緩卻不容抗拒地按進了懷裡。
方臨淵的臉恰靠在趙璴的頸窩上,呼吸往來之際,還有無形的勾纏。
“我……”
不等方臨淵動作,趙璴的聲音便在他耳邊響起了。
“既不看我,就讓我抱一下吧。”
很輕的一句話,幾乎只剩下氣聲,但呼吸間都是強壓下的、洶湧的情愫的味道。
胸腔裡的震動帶起的微弱觸感,又將方臨淵的力氣抽空了。
於是,他便這麽被趙璴抱在懷裡,靜靜相對了許久。
在一片蕩開的靜默中,方臨淵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你是我夫人。”
他語氣中帶著隱約的抗議,似乎才反應過來。
就算是他們二人是眼下這樣的關系,好像也應該是他來抱趙璴吧?
他可是夫君!總被趙璴這麽抱著,成什麽體統?
一想到這兒,方臨淵愈發覺得不對勁。
他按著趙璴的胸膛便要起身,可是還沒來得及用力,便被趙璴一把重新圈回了懷裡。
趙璴的胸膛裡發出低低的笑聲,與此同時,他的胳膊圈得愈發緊了。
“是啊。”他聽見趙璴說道。“所以,你我二人如今,既合情理,也合法紀。”
他不是這個意思!
方臨淵掙動地正要解釋,趙璴已經輕輕將臉側靠在了他的額頭上,細微的肌膚觸碰,卻讓方臨淵又一次失了力氣。
趙璴的胳膊箍得很緊,但依偎的姿態卻輕而又輕。
方臨淵不由得被他弄得暈暈乎乎。
恍然間,他也顧不得什麽夫為妻綱了。
只在趙璴的氣息柔軟的拂動之下,漸漸墜入了溫柔鄉裡。
——
千秋宴雖過,但各國使臣仍舊留在宮中作樂,管弦聲第二日一早也未曾斷絕。
素來千秋宴一過,便就要到了歲尾,按照鴻佑朝的傳統,是要留使臣們在宮中玩樂觀賞數日,再挽留他們一同過除夕的。
通常使臣們都要趕在年前回國複命,並不會留至除夕。但即便留不了那麽久,也要至少再過半月才會離開京師。
第二日一早,宮中便有人來安平侯府,說今日陛下與幾個國家的使臣在禦苑觀賞,恰逢侍衛們日常操練。
各國使臣的隨從皆武藝高強,陛下一時興起,邀約侍從們在宮中馬場比武,請安平侯攜公主入宮,一同前去觀賞。
這樣的活動,在使臣留京的時日裡倒是尋常。
只是方臨淵有些別扭。
得了聖旨後,他磨蹭著穿戴好錦袍玉冠,踏上馬車時,恰見趙璴端坐在裡頭。
方臨淵耳根一紅,當即匆忙地錯開視線。
昨天他不知什麽時候,竟在趙璴懷裡睡著了。早上睜眼時,房中已經空了,唯獨他自己,還抱著床榻上的錦被不撒手。
……都不知昨晚睡著後是什麽模樣!
方臨淵一陣赧然,今天哪還有顏面再見趙璴。
馬車行起,方臨淵在趙璴身側正襟危坐。
他雙手交握在一起,互相有仇似的捏來捏去,過會兒又開始扣他修剪整齊的指甲,簡直不知往哪兒擱才好。
就在這時,趙璴的聲音從旁側傳來。
“昨晚睡得好嗎?”他問道。
哪壺不開提哪壺!
方臨淵摳著手,小聲答道:“很好。”
旁邊的趙璴又輕輕笑了一聲。
方臨淵都不知趙璴怎麽這麽愛笑。打從昨天起就是這樣,像是從前那番冰冷倨傲的姿容,也是這狐狸的一層偽裝似的。
“好了,手還要不要?”
笑聲未落,便有一隻修長而微涼的手伸了過來,將方臨淵兩隻扭打成一團的手分開了。
方臨淵這才被迫抬起頭來,看向趙璴。
便見那雙桃花眼波光瀲灩,裡頭盈盈的笑意間,倒映著他的影子。
方臨淵耳根一燙,又要轉開眼去。
卻聽趙璴說道:“躲什麽,怕我吃人?”
誰躲了!
方臨淵被戳破了心思,在心裡頭悄悄頂了一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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