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為何,方臨淵越是這樣安慰自己, 越教他耳根發燙,熱得經脈都酥軟了。
他乾脆什麽都不再去想。
他鮮少露出這樣逃避、躲閃而依賴的姿態, 雛鳥似的,在趙璴的肩頸裡偎了一路。
直到趙璴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肩。
“快到了。”只聽趙璴說道。
這話像是照進他夢境當中的一片烈陽一般, 讓方臨淵猛地轉醒了。
可不能讓人看見!
他也不知為何不能讓人看到。總之, 他猛地坐起了身來, 像是在遮掩某種不可外道的情愫一般, 拉開了與趙璴之間的距離。
可是……此時的他卻仍是與趙璴單獨相對的。
一時間, 他一雙手不知往哪兒擱,一雙眼睛也不知朝哪裡看。
倒是旁邊的趙璴率先出了聲。
許是不舍得看他這樣慌亂無措的模樣,旁邊的趙璴聲音很輕地問他:“餓不餓?”
這是一個很容易轉移人注意力的、平和極了的話題。
方臨淵順著他的話搖了搖頭,片刻,又點了兩下頭。
便見趙璴抬手,從旁邊的箱閣裡取出了一個箱子。
那箱子上鏤刻著精巧的花紋,頗有異域色彩,其間鑲嵌著寶石,用的是極其古樸的工藝。
趙璴在他面前打開了那個箱子,當即,醇厚的香氣裹挾著葡萄的軟甜,從裡頭彌散了出來。
一時間,方臨淵眼睛都亮了。
“葡萄奶酥?”他說著,抬頭意外地看向趙璴。
只見趙璴點了點頭。
“樓蘭來的使臣惦念著你,說你喜歡。”趙璴說。“這是他們特送給你的。”
方臨淵伸手拿奶酥的動作停在半空,不由得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
趙璴看著他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說道:“嘗嘗看。”
不過不必他說,方臨淵也能想得到。
使臣特給臣子送東西,這怎麽說也於禮不合。趙璴既知道了這件事,只怕是他從中做了什麽,才讓這些奶酥名正言順地賞了下來。
方臨淵從盒中拿起了一塊奶酥,停了停,先行送到了趙璴面前:“嘗嘗嗎?”
那奶酥切得很小巧,恰可一口吞下,吃起來方便極了。
可是趙璴雙手捧著箱子,已經沒有多余的手來接過方臨淵遞來的奶酥了。
方臨淵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件尷尬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遞到趙璴面前的手卻沒有縮回。
“嘗嘗吧,西域沒有白糖,都是用花蜜做的飲食。”他似乎想緩解什麽,話便多了幾句。
“他們那兒盛產葡萄,沙土地種出來的葡萄尤其地甜。之前的樓蘭商人說,葡萄太多,他們就會晾曬成果乾,用牛乳製成點心,便尤其……”
他之後的話停在了喉中。
因為他話音未落,趙璴已然啟唇,探過身來,叼走了他手中的那塊奶酥。
朱唇輕啟時,恰有溫熱的氣息落在手上。
細微的觸碰之後,一抹鮮豔的胭脂留在了方臨淵的指尖。
——
今日發生的一切,的確全在趙璴的謀算之中。
桑知辛已經不成氣候,自也不必再留趙瑾多久。
與桑知辛相比,他不過一個自大忘我的蠢貨,隨便略施小計,他便被煽動著上了鉤。
只是在趙璴的計劃之外,鴻佑帝居然想將方臨淵扯出來為趙瑾頂罪。
這廢物是他自己生養出來的,事到如今再將旁人扯進來,還有什麽用呢?
於是,趙璴毫不猶豫地掀翻了他妄圖粉飾的太平。
這下,鴻佑帝即便再對他大發雷霆,也沒有用了。
他貴為公主,自是不能輕易地降職處死,頂多申斥幾句,打一巴掌。
但是當務之急,仍舊是趙瑾該怎麽辦。
距離千秋宴只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狻猊之死要給南洋各國一個交代,也要給大宣的顏面一個交代。
鴻佑帝當晚便召集了一眾大臣入宮議事。
但是經由兗州一案的動亂,這些大臣們除卻不敢輕易開口的,大半都是三皇子一黨的官員。
他們言辭懇切,句句諫言,卻全是拜請鴻佑帝從輕責罰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一會兒說三皇子只是一時受驚,若非狻猊死亡,只怕會傷及陛下血脈;一會兒又說三皇子為國之棟梁,陛下即便生氣,也請對他網開一面。
說到後來,甚至有人開始責怪波斯國,怎麽會將這樣傷人的凶獸進貢給陛下,是為居心叵測。
鴻佑帝氣得茶盞都摔了。
鴉雀無聲之中,鴻佑帝沉著臉,開口吩咐道。
“來人,去請元鴻朗。”
——
第二日,宮中的聖旨頒了下來。
狻猊被殺一事,鴻佑帝大加申斥了三皇子,說他年少不經事,衝動魯莽,該當重罰。為給波斯國使臣一個交代,鴻佑帝特賞賜波斯使臣珍寶數例,並特命三皇子隨江南巡按使一同離京,遠赴江南歷練心性。
這在朝堂之上,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三皇子的確應該離京暫避風頭,恰好他麾下一黨的官吏早就垂涎南下巡按的美差了,隻苦於陛下早有心儀的人選,沒給他們從中運作的機會。
這下可好了!
三皇子親自南下,即便只是隨行又如何?難不成元鴻朗那些人敢不聽三皇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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