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方臨淵抬手,將線報還給了他。
“無事。”他未動聲色,說道。
“應該是我記錯了。”
——
沒過兩天,趙璴就得到了方臨淵要替鴻佑帝前往充州迎接突厥公主的消息。
隨之一起送來的,還有這個突厥公主的底細。
事無巨細,這是東廠一貫的做事風格,以至於鴻佑帝身邊每留下一個新人,沒有不經過趙璴之手的。
東廠對賽罕的調查很清楚。
從她出生起的全部經歷,全部按照年月的標注寫得清清楚楚。
趙璴緩緩地一頁一頁翻動過去,就在翻到倒數第二頁時,一句話吸引了他的視線。
十五歲時,曾隻身偽裝入虎牢關,守將覺察,親自送歸。
虎牢關,守將。
趙璴的目光停在了那兒,便再沒有挪開過。
片刻,他微微擰起眉來,擱在桌上的手緩緩挪到了那裡,指腹摩挲過了“守將”二字。
——
那天之後,方臨淵再見趙璴都會有點尷尬。
他太奇怪了!
難道是跟趙璴裝夫妻裝久了?還是總看趙璴女裝的模樣?但他自認自從成親那天起,就沒再把趙璴當做女子過,怎麽現在又開始產生幻覺了呢?
方臨淵想不明白,於是打算先離趙璴遠一點。
但是……
也沒成功。
他每天晚上回府都能路過懷玉閣,恰好還都在用晚膳的時辰。
懷玉閣的王公公這兩天不知怎麽總得好東西,今天燉魚湯,明天炙羊肉,香味一路飄到了扶光軒裡,讓他幾回都沒能忍住,被勾進了懷玉閣裡用晚膳。
不過幸好,趙璴這幾天也都好端端的。
話不多,也不怎麽笑,兩人吃飯時隔了一張大桌,連胳膊肘都碰不到一起。
幾天下來,方臨淵也漸漸把那天的尷尬忘記了。
一直到了這一日。
這天他回府時,已經過了戌時。時值盛夏,上京的天氣總是晴好,這天他回府的時候,天邊的雲已經被落日燒成了火紅色。
方臨淵剛到懷玉閣就聞見了。
王公公今天似乎得了很好的河鮮,做了羅漢大蝦和紅燒赤貝。
方臨淵很愛吃這些。
在邊關時,他偶爾也有魚蝦吃。但邊關的河水太濁,魚蝦裡總混了不少泥沙,總會硌牙。
遠遠便嗅到了鮮甜的氣息,方臨淵不由得溜到了小廚房外,隔著窗子跟王公公打了聲招呼。
“王公公辛苦!”他在窗外笑道。
王公公也停下來笑著跟他行禮:“侯爺來了。您且去廳中稍等,再有半刻鍾就能開膳了。”
“好嘞!”方臨淵笑著應了一聲,穿過廊下。
他向來和善愛笑,府中的下人都喜歡他。一路過路的侍女跟小廝們跟他行禮之際,都要熱鬧地跟他打個招呼,他也一路跟人招呼著,徑自入了懷玉閣的廳堂。
菜已經擺了半桌子,趙璴這會兒還不在那兒。
他確實口腹之欲不重,從沒有在桌前等著吃飯的時候。想來這會兒也是,不是在忙事情,就是在看書。
方臨淵就也沒打擾他,見著桌上的筷子還沒擱好,那大蝦聞起又喜人,便乾脆挑了一隻最上面的,提著蝦須子丟進了嘴裡。
好燙!
方臨淵猝不及防,猛地哈出了幾口熱氣。但那大河蝦當真又鮮又香,他一時沒舍得吐出來,正與它鬥智鬥勇之際,恰一抬頭,看見了從裡頭走出來的趙璴。
方臨淵燙得說不出話,眼看著趙璴眉頭一緊,快步走上前來,捏著帕子的那隻手接在了他面前。
“吐這……裡。”
趙璴一句話沒說完,便眼看著方臨淵咕咚一聲,將那隻羅漢蝦咽了下去。
“吐什麽?”
還在回味著滿口滾燙鮮香的方臨淵不解地問道。
趙璴的目光在他面上頓了頓,沒言語,隻拿起桌上才從窖裡啟出的酸梅湯,給他倒了一杯。
兩人在桌前坐了下來。
酸梅湯是絹素做的,裡頭加了兩三味中藥材,飲起來不會過甜,還可消暑清熱。
趙璴自是不必清火的。他一年四季體溫都比旁人冷些,倒是方臨淵,這幾日天氣太熱,他每天眼看著他進門時,額頭上都是一層細汗。
他將酸梅湯遞給方臨淵,眼看著他端起飲下,口中直道好喝。
“喜歡的話,明早讓絹素再給你備些。”便聽趙璴說道。
方臨淵連連點頭。
“那就多謝絹素姐姐啦!”他還不忘揚聲,朝著門口的絹素笑道。
門前的絹素也朝著他微微一笑,行了個禮。
方臨淵回過頭來,正又重新捧起碗時,他聽見趙璴在旁側問道:“你見過突厥的賽罕?”
方臨淵手下一頓。
誒?趙璴怎麽會突然問她?
他轉頭看向趙璴,便見趙璴正徑自斟茶,垂著眼,看不出臉上有什麽表情。
哦,也是,趙璴可能已經得了賽罕這幾日便要入京的消息。
“啊,是,見過一回。”於是他隨口應道。
反正他隻去充州接應,當日便可返回京城,一路上衛兵與使臣都在,他沒有和賽罕單獨相處的機會,自也不會落人口實。
既沒什麽可擔憂的,方臨淵便也沒把這位突厥公主再放在心上,聽趙璴問,也隻隨口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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