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還好嗎?剛才嚇死我了,那麽急的河水,您說跳就跳下去了……”
方臨淵直拿眼刀子戳他。
“你還有空在這兒喝茶?”他問道。“人都拿住了嗎?”
李承安當即抬眼,朝著立在門邊的十六衛揚了揚下巴。
那十六衛當即上前來報,說方才那艘民船上攏共十四個人,連帶著那名官吏和他的親眷子女八人,並六個護衛。
方才捉拿之時,那官吏試圖跳江逃走,不過被朱公子派來的水工捉回來了。
如今十四個人已全被押至官船之上,已有錦衣衛押送著他們,先帶回詔獄去。
那衛兵匯報完畢,便端正地朝方臨淵行了一禮,站了回去。而方臨淵回過頭來,就見李承安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兒,滿面春風,似是擎等著方臨淵誇獎他。
還誇他?
方臨淵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腳。
“既然人家給你幫了這麽大個忙,為何還不道謝?”
李承安沒想到方臨淵會在一個商人面前讓自己這麽沒面子。
他猝不及防,被踹得哎呦一聲,人也趔趄了兩步,回過頭來時,不敢置信地看向方臨淵。
將軍又踹他?!不就是個商賈嗎,自己剛才都說了不會虧待他了!
一句話的事,以後再給他們楚氏商號行些方便,這商戶只怕還要回過頭來謝他呢!
卻見方臨淵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李承安不由得轉頭看向那個商人。
便見他白衣逶迤,頭戴玉冠,一副凶獸假面在燭火之下金光熠熠,看著就特別貴。
但是這樣又昂貴又凶惡的東西,覆在他面上竟分毫不顯得突兀,反倒是他身上那股不知哪兒來的威儀和氣度,教那張牙舞爪的凶獸如他座下的隨從一般,氣勢被他全壓了去。
要不說他是個商戶,恐怕旁人都要以為他是哪位皇親國戚呢。
再回頭時,李承安便對上了方臨淵那副不近人情的冷臉。
他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卻也沒辦法,隻好不情不願地朝那商戶抱了抱拳,說道:“多謝朱公子仗義相助。”
——
方臨淵在趙璴身側坐了下來,看向他時,飛快地眨了兩下眼。
底下的人不懂事,你多擔待啊。切勿對那傻子又動殺心,讓他不明不白地丟了一條狗命。
而趙璴的視線則在他面上停了停,沒有言語。隻將桌上的那隻青瓷畫盞朝著他手邊推了推。
嗯?
方臨淵一時沒回過神,便聽見趙璴清冷而涼薄的聲音從面具之下傳來:“方將軍,請。”
方臨淵不明所以地端起盞來,在趙璴注視的目光裡,揭蓋飲了一口。
……好茶!
溫熱略燙的茶水滾進喉中,當即讓方臨淵被江水凍徹的肺腑都暖和了起來。一兩百金的母樹滇紅又是難得的性溫,用以暖身最是得宜。
方臨淵看向趙璴的神色有些驚喜。
趙璴卻隻不動聲色地挪開了目光。
接著,他目光一頓,落在了堂下的某處,雖被面具遮住了臉,方臨淵卻隱約看見他在皺眉。
明明看不清表情,卻通身透出了一股不善的氣息。
方臨淵當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便見是他救起的那個女子,這會兒已經換好了隨船侍女的衣裙。她手裡抱著一件外袍,正是李承安不翼而飛的那件,一看就知道是他自己從身上扒下來的。
讓方臨淵未曾想到的是,這女子竟有些面熟。
他眉心動了動,不知是不是自己認錯了:“你是……”
旁邊的李承安當即笑了起來,上前說道:“將軍認出來了?是呀,蕭娘子,這位就是惠風樓的蕭娘子!”
惠風樓的花魁蕭映春,清明春宴那天,曲江池畔,她曾取下發間的簪花拋進方臨淵的懷裡。
李承安話音落下,便見蕭映春略顯蒼白的面上飛起了些許紅暈。
“是蕭姑娘啊。”方臨淵卻渾然不覺。“先坐吧。”
卻見她神色露出些許赧然,雙手將衣袍還給李承安,道了聲謝後,便徑自施施然地走上前來,朝著方臨淵便要跪下來。
方臨淵連忙下意識地伸手去,要將她扶住。
一道寒光當即射進了他的余光裡,嚇了他一跳。
誰在瞪他?
他立刻轉頭看去,卻見那邊侍立的眾人各個眼觀鼻鼻觀心的,而旁側的趙璴也神色淡漠,沒有一個人在盯著他看。
而這一瞬的失手,他一個沒扶住,蕭映春已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方臨淵又被嚇了一跳。
“姑娘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坐下再說。”他忙說道。
他向來最受不了這個。端坐在那兒看人給自己磕頭,多難受啊,像是人家在拜高堂似的。
“今日若非將軍相救,奴家早便命喪江中了。”卻見蕭映春低頭行禮,嗓音中帶著柔軟的哽咽。
“將軍大恩,奴家銘感於心。”
方臨淵連忙擺了擺手:“不必,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說到這兒,他趕緊抬頭,示意李承安將她扶起來,又問道:“不過,姑娘今夜怎會情急跳河?船上那些人是什麽來頭?”
蕭映春不語,面上的神色一時有些難堪。
“那幾個雜碎,剛才已經審過了。”旁邊的李承安走上前來,一邊俯身將蕭映春攙扶起來,一邊說道。“無非是借著向惠風樓買歌舞的借口,想將人帶上船來行不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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