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另外一件事,你過來,我要問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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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的一大早,方臨淵便領著十六衛戍司的人馬候在了南城門前。
高大的白馬列陣而立,馬上的衛兵身被金甲。金甲之上紅纓飄蕩,衛兵手中立著高高飄揚的幡旗,遠遠看去一片漫卷天地的金紅,像是射落人間的朝霞一般。
禮樂司的人馬分列兩側,手中抱著的樂器不勝枚舉,在日頭下閃爍著熠熠的華光。
而安平侯府內,則是一片安寧的靜謐。
今日外使進京,許多條街道都戒了嚴,無論官民都是不許踏足的。
因此府中的下人們今日大多也沒有出門。
趙璴窗外,絹素領著一眾下人在院裡清掃昨日落的積雪。趙璴靜坐在窗下,正靜靜地對著棋譜研究一盤死局。
棋局正是焦灼。白子勢如破竹,黑子潰不成軍。只是尚未到全然分曉的時刻,垂垂掙扎之際,許也有生機暗藏。
趙璴單手捏著黑子,已然垂眸沉吟了許久了。
就在這時,吳興海急匆匆地從外頭進來。
“殿下。”他迎到趙璴面前,將手中的一封信件放在了趙璴手邊。
“什麽事。”趙璴微微擰了擰眉,看他一眼,將黑子放入棋盤之中。
“安平侯遣人送來的,說是急信,半個時辰之後,與您有要事相商。”吳興海說道。
趙璴放了一半的棋子鏘然落進了棋局之中。
一盤複雜的棋當即被震亂了。趙璴卻不顧這些,一手飛快地拿起那封信件,已然從坐榻上站起了身來。
“可有說是什麽事?”他一邊拆信,一邊飛快地吩咐道。“去備我出行的衣服……”
信件展開,卻見裡頭隻短短一句話,是方臨淵的字跡。
“車駕已備,不必更衣。”
——
今日外使入京,方臨淵在外帶隊,按說該是沒時間與他見面的。
若要此時相見,便是急事。但看方臨淵信中的語氣,卻不像急事。
趙璴停在原處,眼見著吳興海已轉身去取他的衣服了,便先行出聲製止了他:“等等。”
吳興海回頭,便見趙璴單手握著那封信,神色莫名地看了片刻,繼而說道:“無事,你不必管了。”
吳興海不解,卻仍是躬身行禮道:“是,殿下。”
他正要退下,卻在即將退到門前時,又被趙璴叫住了。
“還是先派人去探聽一番。”只聽趙璴說道。“竇懷仁、太常寺還有衛尉寺上下,全部與今日外使入京有關的,去查他們可有異動。”
吳興海躬身行禮之際,不由得多看了趙璴兩眼。
只見五殿下目光已然平靜下來,似乎信中不是要事。可他偏又要派人,上上下下地全要查上一遍……
吳興海微微一頓,繼而在心中不甘而認命地歎了一聲。
這樣謹小慎微,殿下若不為了他自己,還能是為誰呢。
——
趙璴換上了一身出行的百褶遍地金羅裙。如今的天氣已是日甚一日地寒冷,他外頭穿了一件軟紅的織錦襖子,又添了一件兔毛披風。
以女子的身份出行向來麻煩一些,即便不特作裝扮,他趕到府門前時也是一刻鍾之後了。
馬車果然停在那兒,趙璴微微偏頭看了一眼,便見車夫正一邊行禮,一邊躬身朝著他笑。
馬車一路穿過靜謐的街道,熟稔地繞過每一條禁行的道路,拐了幾個彎後,停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後巷裡。
趙璴打起車簾,已然有侍女將下馬的足凳擺在車前了。
趙璴目光微掃,便見周遭往來的皆是身著錦衣、非富即貴之人。他面前已有滿臉堆笑的掌櫃領著一眾小廝上前跪拜迎接,他抬頭看去,只見面前是一座三層高的雕樓,走的是偏門,因此看不見這座樓的牌匾。
他沒有出聲,隻抬手讓面前眾人平身。
那掌櫃當即起身,躬身笑著一路將他迎到了三樓。
“今日得蒙公主殿下駕臨,真是我泰豐樓三生之幸呐!”那掌櫃一邊將他朝三樓的盡頭帶,一邊笑著說道。
泰豐樓?
趙璴的確沒來過,只聽聞此為京中最貴的酒樓之一,又頗受官家紈絝公子的偏愛,因此聲名赫赫。
他沒言語,旁側的絹素已然替他問道:“掌櫃怎麽知道公主殿下會來?”
那掌櫃一邊笑著,推開了三樓盡頭兩扇寬大的雕花門,一邊說道:“安平侯爺對殿下上心呐,昨日特花了重金,托了好幾位公子才替殿下您定下了這裡!咱們泰豐樓,那可是今日遍京城最好看的去處了!”
雕花木門被推了開來。
微微凜冽的寒風忽地迎面吹來,而周遭眾人眼中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三面臨窗的頂樓廂閣,寬敞而華美,柔軟的簾幔被敞開的窗子灌進的風吹拂起來。
正中的圓桌上,珍饈滿桌,卻隻一副碗碟,雖未擺放美酒,卻隱約能聞見母樹滇紅的香氣。
而他們正對的床前,赫然是一座寬敞的露台,透過那兒,正能看見一路通往皇城的長街。
“異獸過長街!那可是每年萬壽節上京城最好看的奇景!侯爺聽說咱們這兒是觀賞異獸的妙絕之地,專程為殿下定下了這裡!”那掌櫃說著,忽地驚喜道。
“殿下您瞧!時辰正好,使臣的隊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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