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的意見在小魚心裡已經這麽重要了麽?”
低沉的嗓音直直砸在少年心尖。
幼魚被發梢的觸感弄得渾身發軟,往後一縮,從戚執息臂彎裡爬出來,沒敢回話。
戚執息見好就收,從善如流的將手松開,看著快要把自己燒紅的小魚飛快從屋子裡跑出去。
心情頗佳。
幼魚前腳剛跨出去,就揪起自己不爭氣還帶著身體一塊投敵的小辮,覺得戚執息還不如隻捏他耳朵。
好歹不會,不會變得這麽奇怪!
這一看,才發現發縫裡粘著根細小白毛。
他撚起來看,還未辨出是個什麽東西,還未來得及辨認,就聽見開門的悉索動靜。
還沒來得及跟出去看,狂奔離去的幼魚變成黑發小孩回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害怕再被揪小辮子。
小孩兩隻小巧的爪子還捧著肉乎乎的面頰,低著腦袋不太敢瞧人。
老人杵著木棍晃悠悠跟在後面。
“哥哥,老奶奶過來了。”
叫哥哥時聲音有些含混,顯然是不好意思叫出口,還強撐著做戲。
戚執息沒看站在後頭眼神探究的老嫗,托著他的下腋將他抱進懷裡,幼魚掙脫不開,只能摟住他脖子。
“去刷牙洗臉了沒?”
沒再提起剛才那茬,戚執息好像真是冷淡溫柔精心照顧人的兄長。
腦袋放在青年的肩膀上,幼魚愣愣不說話。
許久,才聽見他小聲嘀咕的聲音:
“你對我來說,就是很重要啊。”
不重要的話,怎麽會一想起來就找來了。
明明沉睡了那麽久,對人世的了解脫節了那麽久。
卻還是在那隻小狗妖找到他時,下意識會覺得妖管局對他找到戚執息有幫助,魯莽的跟著蘇康來了。
魯莽的答應鶴曉常去面對那比他強那麽多的大妖。
被豬籠草的妖力惑住心神抱著戚執息的妖說出來的話怎麽不會是他心裡的真實想法。
迫切的希望戚執息能認出他,能帶他走。
他對世間沒有深刻的執念,唯一執著的只有一個戚執息而已。
……啊。
為什麽戚執息對他來說很重要。
他這樣,真的是對恩人和朋友會有的感情嗎?
小孩緊緊抱住青年的脖頸,怔怔出神。
心臟不正常的跳動著,急切的,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這麽迫切的心情,真的只是想報恩麽?
青年眸光一暗,安撫般揉了揉小孩的脊背。
心下微憾。
似乎有開竅的跡象。
但小魚是劣跡駁駁的小騙子,慣用甜言蜜語哄騙人,恐怕又是白高興一場。
可惜現在實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不想自己洗漱,也不能抱著哥哥撒嬌啊。”戚執息的語氣近乎寵溺,揉著幼魚的腦袋,將他的臉更壓向自己,抬眸冷淡的掃了老嫗一眼。
“有何事?”
老人莫名心下發寒,低眉順眼道:“九條大人叫我來問你家小童昨夜睡得可好。”
“神水含著靈氣,昨日賜福時大人一不小心撒得多了些,驟然接觸,可能會使人想起些關於前生的記憶,對未經世事的小孩來說會很痛苦,夜裡多半睡不好覺。精神不好,賜福儀式就得延後了。”
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將居心不良寫在臉上。
幼魚暗暗腹誹。
要是他對戚執息不是懷有盲目的信任,約莫現在就栽坑裡了。
面上卻是驚疑不定,抓著戚執息衣裳的手越發緊,垂下眼瞼,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戚執息聽到前世便皺起眉頭,喉嚨一緊,心臟被扯得發疼,眸光越發冷。
眼裡全是少年周身湧血的模樣。
幼魚昨天夜裡想起的會是這些嗎?
難怪哭得那樣厲害。
倘若那時他早些跟著下山,情形是否會不同。
“你想離開了?”少年嗓音冷淡,瞧著坐在廊前的人,眼裡的無措一閃而逝。
微微皺起眉,試圖挽留:“你的傷還未好全。”
發色奇異的小妖手指撓著臉頰,留下一點紅痕,眼睛莫名不敢看他,語氣發虛。
“我在這裡太不自在了,天天被你拘著,哪也不準去,那群小道士還整天說我閑話,以為我聽不見。”
他想了想,繼續道:“反正也快好了,我在這裡呆著招人嫌,還總是麻煩你,還是早點下山更好。”
戚執息凝眸道:“我會去管教他們,也不覺得你麻煩。”
幼魚彎眸笑,面頰上的小梨渦愈發明顯,招人視線。
“小戚道長,不要那麽專橫獨斷嘛,他們討厭我是他們的權利,你堵嘴只能堵一時,只要偏見在,想法就永遠不會改變了。”
“而且我也瞧不上他們呀,這算相看兩生厭吧。”說到這裡,他語氣有些不確定,繼續說著事實,“再說了,等我傷好完也是要離開的。”
戚執息隻瞧著他,想。
或許是取了名,就隱晦的將人當成了所有物,忘了他是天生地養造就的靈物,喜歡的是自由,終究會離開。
此處沒有他的牽掛。
總不能因為自己歡喜,就斷了他的自由吧。
他寡言慣了,再也說不出阻止的話,最後隻微不可察抬了抬手,又收回去,低著聲音,輕聲道:“下回再受欺負,就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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