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司危道, “往後我慢慢替你調養。”
這話說得沒什麽可信度, 畢竟就連瞻明仙主本人都還在療傷。鳳懷月坐起來,問他道:“兩位仙尊說你靈力虛虧, 不像是枯骨凶妖所為,理應還受過別的大傷,那是什麽傷,偶人嗎?”
“現在倒是乖乖聽起那些老頭的話了。”司危彈了一下他的耳朵, “當初他們說你天資聰穎, 該早點回昆侖山閉關苦修時,怎麽不見信?”
不僅不信, 還要撒丫子跑路, 躲在六合山裡死活不肯出門,生怕會被抓走守護蒼生。大美人自由散漫慣了, 三百年前就一丁點的規矩都受不住,三百年後亦然。鳳懷月又問:“既然你已經靈力虛虧, 為何還要三不五時地將自己的靈焰送……等會兒, 小白呢?”
司危道:“在瑤光仙尊手中。”
鳳懷月納悶極了, 我的靈焰, 為什麽會在瑤光仙尊手中?
事實是被司危隨手扔過去的, 但他必不可能承認,免得又引來哨子精的新響聲,於是面不改色敷衍曰,的確是你的,但你傷重時顧不上飼喂,我怕它會餓死,所以暫時交給了瑤光仙尊。
“靈火怎麽會餓死?”
“餓瘦也不行。”
“……”
鳳懷月被說服了,並且表揚司危心細如發。腦子不好用的人,可能就是這麽好騙吧。司危覺得他這眨巴眼睛的模樣甚是可愛,於是長臂一攬,又撈進懷裡親了一口,方才帶著人回到彭府內宅。
余回正在院中坐著喝茶,並沒有對兩人紅潤過頭的嘴唇提出任何疑問,可見當年也是實打實見過大世面的。鳳懷月問:“方才出去的那撥人是誰?”
“大夫。”余回道,“都是看疑難雜症,奇門毒術的高手。”
司危皺眉:“誰中毒了?”
彭流正在整著衣衫,從內宅往外走。
“你二人這些天在療傷。”余回隨手一指彭流,“再加上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馬上就毒發身亡的樣子,像是還能活一陣,這些事我便沒有差人傳入靜室。是那隻鬼煞所為。”
鳳懷月瞪大眼睛:“什麽鬼煞,溟沉?”
余回點頭,將彭循被綁架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撿重點說了一遍,又道:“也不知那藍幽幽的究竟是什麽玩意,看著瘮人,卻又不痛不癢。”
鳳懷月解開彭循的衣襟,檢查後發現傷口已經差不多長好了,但在愈合新生的皮膚下,那些泛光的藍色卻仍未消退,看著的確詭異萬分,不過也只是看著詭異。他解釋道:“這不是毒,是藍翅花,在楊家莊裡,每到夏天,就會開出許多這樣的花。”
溟沉便用這些花的花粉與花漿,將他自己的指甲徹底煉成了藍色。鬼煞一族傷人的利器,除了吞噬萬物那張嘴,便是鋒利堪比刀刃的爪尖。鳳懷月道:“楊家莊遠離塵囂,可走街串巷的貨郎們也會帶著外頭的故事進來,那一陣常有鬼煞傷人的傳聞,我雖然常去聽熱鬧,但並不覺得慘案與溟沉有關,他卻自己別扭。”
於是乾脆徹底煉藍了指甲,這樣往後若再傷人,就會留下幽藍色的傷痕,特征明顯得很。鳳懷月看了一眼眾人,又道:“他在楊家莊時,確實也並未傷過人。”
司危冷冷瞥他:“你不算是人?”
鳳懷月尚沒來得及知道自己靈骨與失憶之事,還在辯解:“又沒傷我。”
司危:“哼。”
鳳懷月:“哼什麽哼!”
余回專業出來打圓場,行了,反正事情就是這麽一件事情,沒毒最好。那現在還有另一個問題,那隻鬼煞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高深修為?
這個問題,鳳懷月就不知道了。他在楊家莊裡躺了三百年,對溟沉的修為毫無概念,也想不起細問,只知道八成不低,但再不低,高到能與越山仙主平分秋色,也著實是誇張了些。司危道:“哪裡來的,抓來審了便知,人呢?”
“跑了,應當是要回陰海都。”余回道,“他可不是普通鬼煞,據循兒說,商成海對他畢恭畢敬,口稱‘小都主’。”
鳳懷月再度震驚:“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司危不滿,屈指敲他的頭,“還是說你在這三百年間,和他推心置腹無話不談,將別人祖宗十八輩都打聽了個清楚?”
鳳懷月:“……”
他確實沒問,因為聊天嘛,總得聊些高興的東西,而鬼煞一族除了殺人就是吃人的往事,顯然是與“高興”扯不上任何關系的。但小都主,他怎麽可能是陰海都的都主?
余回問:“這三百年間,他去過陰海都嗎?”
鳳懷月啞然,還真去過,但兩次都說是為了替自己尋藥。
余回還想再問更多細節,鳳懷月就說不上了,他也是直到現在才發覺,原來自己居然並不了解溟沉,即便兩人朝夕相處三百年,但除去那些渾渾噩噩的時間,在剩下的絕大多數歲月裡,都是自己在說話,而對方隻負責聽。
一個失憶的人,與一個寡言的人,聊三百年也好,或者是三千年,也不可能聊出哪怕一段有趣的往事。原來楊家莊之所以枯燥無聊,並不單單是因為與世隔絕,也因為陪著自己的人,他就很枯燥與無聊!
倘若那人換成司危呢?鳳懷月腦子裡不可控地冒出這個念頭,他扭頭瞄了一眼,就見對方也正在臭著臉看自己,有那麽一點討嫌,但又不是完全討嫌。這麽一個祖宗,放在楊家莊,鳳懷月幾乎已經可以預料到那將會是多麽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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