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邱鵬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宋問果然正抱劍坐在一棵樹上。
白衣修士肩頭落滿朝陽,靠坐在一片繁茂綠影中,懷抱一把長劍,看起來分外慵懶隨性——但他其實只是被打發出來守大門的,免得有不速之客不識趣,清早八晨擾美人清夢。
臥房中,鳳懷月就著司危的手喝完半杯水,然後就呵欠連天地又往被子裡爬。爬進去後,要睡不睡,又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於是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細小縫隙,結果就見司危手中正托著一隻熠熠生輝的夢貘。
“你又偷我的夢!”鳳懷月瞬間清醒,坐起來伸手去搶。司危一隻手將夢貘舉出床帳外,另一隻手隨便一攬,就將人撈進懷中。被窩裡睡出來的熱氣還未消散,這麽一抱,也不知道誰是誰的軟玉溫香。
就是氣氛不怎麽浪漫。
“快點還給我!”沙啞的哨子也是哨。
“這般光彩奪目,又不是噩夢,有何不好意思讓我看的。”司危拍拍他的背,大發慈悲道,“不必緊張。”
鳳懷月還是不肯,整個人爬出床帳,卻反倒被司危捉住手腕,兩人掌心同時按在那隻夢貘之上。鳳懷月頓時“啊啊啊”地亂叫,一頭扎進被子裡屁股朝天拒絕再看,卻被司危活生生給拎了出來。
這場夢境依舊徐徐鋪開在了月川谷中。
鳳懷月正坐在後山溪水旁,手裡捏著一朵鮮紅的花,看起來無聊極了,也委屈極了,左撕一片花瓣,右撕一片花瓣,撕完一朵,扭頭問身邊侍女:“瞻明仙主來了嗎?”
侍女答道:“回公子,還沒有來。”
於是又撕一朵,繼續問:“現在呢?”
侍女依舊回答,沒有來。
就這麽一連撕了十好幾朵,越撕越生氣,於是大美人乾脆又站起來,雙手叉腰,開始扯著嗓子隔空罵人。罵著罵著,將余回給罵來了,清江仙主對此場景見怪不怪,張口就說:“早就同你說了要分手。”
“不分!”鳳懷月一口回絕。
不僅不分,還要額外吩咐一句:“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我病了!”
余回嫌棄得很:“何苦費這勁。”
鳳懷月道:“沒辦法,誰讓我愛他如狂。”
三百年後的鳳懷月原本是抱著很絕望的丟人心態在欣賞這一夢境的,結果聽到這一句,就覺得哪裡不太對,再一細想,他狐疑地轉過頭:“這應該不是我的夢,而是你的夢吧?”
“沒有,這就是你的。”司危面不改色,將夢貘丟進乾坤袋,“我從來不做夢。”
你看看你這心裡有鬼的反應!鳳懷月問:“怎麽做到的,你做夢竟然可以完全不帶自己?”
“都說了這不是我的夢。”司危將人抓過來按住親,這是他的慣用伎倆,說不過的時候,就做點別的。鳳懷月在親吻的間隙裡,還要艱難地發表意見:“就算你現在裝得一臉嚴肅,也不能改變剛才那個夢很幼稚的現實……啊啊啊你咬我。”
司危:“就咬。”
然後就低下頭,從頭到腳咬了一遍,簡直幼稚得不行。鳳懷月捂著屁股逃竄下床,火速溜出門。此時邱鵬與管家已經被打發走了,邱蓮正在房中休息,院中隻坐著宋問——他還專門換了一套華麗的新衣服,光影流轉,真是好大一隻春天的花孔雀!
宋問倒也不藏著掖著,與美人同行,就該將自己也捯飭得美一些,否則鳳凰旁邊蹲一隻雞,實在有礙觀瞻,他甚至還試圖伸開雙臂進行展示,結果鳳懷月對大外甥的新衣沒有一文錢的興趣,隻問道:“昨晚邱蓮都說了些什麽?”
“供出了邱家幾條走貨的線,我已經將消息送回了舅舅那頭。”宋問道,“還有,她提出要把弟弟也帶在身邊,我沒答應。”
“為何?”
“她這些年來遭受父親無視,繼母嫌棄,叔父虐待,還險些被送給一個傻子,會恨這個家,想逃離,實屬人之常情。”宋問道,“但他的弟弟是千真萬確被嬌慣著養大的,沒受過任何委屈,再加上親生父母都在,看起來前途一片大好,按理來說,應該不會任由她掀翻家業。”
“然後呢,她怎麽說?”
“然後邱蓮就被我說服了,答應讓邱環繼續待在瞻明仙主的結界中。等到外頭一切事情都塵埃落定,她再帶著他遠走高飛。”
塵埃落定,遠走高飛。這八個字聽起來簡單,真要實施,怕是夠那豆蔻年華的少女喝上一壺。宋問道:“她對邱環的安排,雖然不太切合實際,但這算她們姐弟二人的私事,與此番仙督府的行動無關,所以我便答應了下來。以及,她還提出要見歐玨。”
“做什麽?”
“她要引那艘鬼船出現在我們的視野間。”宋問比劃出一個數字,“酬勞是這個價錢。”
“可真不少。”鳳懷月道,“沒想到邱蓮小小年紀,做事竟如此目標明確,當初在巷子裡,是我小看她了。”
“歐玨昨晚說了今晚還會來,不如就讓邱蓮自己去見,省得瞻明仙主……對了,怎麽不見瞻明仙主?”
鳳懷月回頭往臥房中看了一眼,總不好說瞻明仙主此刻正在因為一個被戳穿的夢而惱羞成怒,這聽起來實在與他的身份不符,於是隻好幫忙找了一個借口,道:“瞻明仙主身體不適,你知道的,前陣子為了摧毀整座枯爪城,他實在虛耗太多,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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