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懷月點頭,你說的有理。
然後轉頭就去集市上買了一堆亮閃閃的靈石,紅橙黃綠青藍紫地拚出一道虹,回客棧一顆一顆地用鑷子喂給靈焰。他這陣找不到煉器爐,就算找到也沒有多余的靈力去飼它,所以只能這麽養。幸好靈焰並不挑,給什麽吃什麽,胃口也好,那些堅如寒玉的硬石頭,它兩下就能融為己用。
“小白,往後你就叫這個名字。”鳳懷月將它揣進錦囊,志得意滿,“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將你徹底煉化,現在先帶你出門見見世面。”
靈焰對遊覽魯班城毫無興趣,縮成一團吃飽就睡。鳳懷月帶著他在街上左右閑逛,本來只打算看看便宜靈石的,結果後來莫名其妙就拐進了一家成衣鋪——雖然嘴裡說著要攢錢,但店家居然將亮而薄的輕紗掛了滿圍欄,風一吹,大美人當場心醉神迷眼花繚亂,腿當然也不聽使喚。
夥計笑容滿面地迎上來,熱情招呼:“客人想要看些什麽?本店剛進來一批銀月紗,是市面上最好的料子了。”
鳳懷月搖頭:“你別欺我是小地方人,銀月紗如何能稱得上最好。”
夥計還是賠笑:“是是是,客人是懂行的,店裡前幾日原本還有緋隱紗,是東海鮫人所織,一尺就要賣上三百玉幣,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好料子,都不缺,但就是昨日吧,全部被六合山的弟子買走了,城中連半寸都沒有剩下。”
六合山,司危的地盤。據說那位瞻明仙主在這段時間,不僅買空了修真界最好的錦緞,還征走了最好的裁縫,引得眾人議論紛紛,也不知這浩大陣仗是要為誰製衣。
裁縫們並沒有被帶到縱星谷,他們在六合山日夜忙碌,按照拿到手的固定尺寸,縫製出了一件又一件的華美仙衣,成百上千套掛在夜空下時,似星海脈脈流淌,花香四溢。
司危扶起依舊在昏睡的人,替他一件一件仔細穿好,又捏著那細白的指尖,湊在嘴邊反覆親吻,並沒有溫度,可即便沒有溫度,也是真真切切能抱在懷裡的阿鸞。他知道自己有病,畢竟倘若沒病,誰會半人半鬼地傾慕著這被拚湊出的戀人,瘋瘋癲癲,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終。
“阿鸞。”他說,“醒來吧。”
醒來看看此時的縱星谷,處處剔透閃光,絲緞華服堆積如雲,裝滿美酒的壇子塞滿地窖,奇花異草鋪遍山野,比起當初的月川谷來也絲毫不差,你會喜歡的。
司危低下頭,用沾著冰冷眼淚的唇,去觸碰那同樣冰冷的臉頰。
稀薄殘魂隱約浮動。
正在魯班城中試衣的鳳懷月也因為這點靈魂波動,不可避免地開始恍神。他伸手攥住旁邊的夥計,緩了好一陣,方才恢復過來。夥計看他臉色好端端一下變刷白,也嚇了一跳,趕緊招呼丫鬟端來點心與茶水,道:“客人是還沒吃飯吧,快墊墊。”
“無妨。”鳳懷月擺擺手,“就這件,幫我包起來。”
鑒於自己在重傷初愈之後,三不五時就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症狀,所以回到客棧後的鳳懷月也並沒有繼續細究,細究此番的頭暈眼花與先前究竟有何不同,他現在滿心都是吃席——金光罩已經經過了越山仙主的親自驗證,很好用,不存在被認出來的可能性,那麽自己今晚唯一的任務,就只剩下了尋歡作樂。
尋歡作樂。
鳳懷月穿上新衣,又用兩根手指將小白捏出來,叮囑,“待會可不準亂跑。”
靈焰不安分地來回扭動,它剛剛又被溺愛地投喂了兩顆靈石,正處於想要活蹦亂跳四處撒歡的時候,見到被風吹動的床帳都想燎兩下。但鳳懷月沒什麽靈火喂養經驗,見它扭得歡,還覺得這份有問必答很乖巧,於是將它往錦囊裡滿意一塞,興致勃勃登上了彭氏派來接人的仙船。
阿金也換了身體面衣裳,他到的要更早一些,一見鳳懷月就高高舉起手,示意對方坐到自己身邊來。這場宴席是兩人一桌,共十八桌,桌與桌之間隔得極遠,諸位斬妖修士若想相互認識,可以自由來回,隻想吃席的,也能守著桌子不動。場地當中開滿碧玉荷花,風吹影動,風景柔美極了。鳳懷月坐下後感歎:“這菡萏台真是名不虛傳。”
阿金壓低聲音,捏著一口氣:“鳳公子設計的,就是那個,鸞,當年花了大價錢。”
鳳懷月春風滿面,哦,是嗎,那他可真是個品味高雅的厲害絕世大妙人。
坐在自己當年親手設計出的台子上,心情肯定是好的,吃到第一口菜時,心情就更好,要不怎麽說彭府是數一數二的仙府呢,廚子就是同外頭的不一樣。蓮池之中,仙子飛起舞,樂師奏箜篌,花瓣如雨落在杯中,喝一口,酒也是沁甜的。
別人斬妖為名為財,為昭昭天理為迢迢大道,只有鳳懷月,開始認真考慮起為了能盡快吃上下一頓席,自己速速再去斬個千絲繭的可能性。這種紙醉金迷的宴席場景當真令他深深著迷,當然了,若要硬找出一點不足,那就是太雅了,太也清靜,同座的諸位席友要麽倨傲,要麽拘謹,吃到現在,竟無一人起身高彈闊論,引大家一起笑。
鳳懷月仰頭飲盡一杯酒,頗為遺憾,暗道倘若我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舊年情債,今日便要好好教教你們,什麽才是真正的盛世歡宴。他拿起一根玉筷,在酒杯邊沿隨著樂聲輕輕敲,算是給自己找了點新的樂趣,只是還沒敲兩下,阿金便湊過來道:“仙師,仙師,幻術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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