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沉踩著台階,一圈又一圈地往上走,走到盡頭,便是一處大而滿的房屋。有多大,一眼望去,總有三十丈,有多滿,牆壁與天花板皆用寶石裝飾,而在地上,則是散亂堆著數百個裝滿稀世奇珍的金絲楠木大箱。
想要走到另一側,甚至得注意不要被絆倒。四散滾落的明珠被溟沉踩成粉末,而另一個正在站在窗邊的男人,像是在背後長了眼睛,嗤道:“你這一路走過來,可真是不便宜。”
溟沉道:“錢在這裡,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這話就錯了,錢在哪裡,都得是最值錢的東西,否則這陰海都裡每日千千萬萬客來客往,是為了什麽?”男人嗤笑一聲,“你且過來,站在這裡往外看,看到另一座塔了嗎?”
另一座塔,也是漂浮於海面,比起這一座要稍微小些。男人道:“那便是我替你新建的塔,裡面是空的,將來你愛放什麽,就放什麽。而籠罩著這座塔的符咒,同時也會籠罩住那座塔,所以絕對沒有任何人能闖入,也沒有任何人能闖出。”
溟沉道:“我不想關著他。”
男人道:“關著,還是不關著,都隨你喜歡,我只是先將該準備都替你備齊。那商成海在美人樓中泡久了,腦子也泡壞了,不懂循序漸進的樂趣,隻愛用粗野管教手法,說話自然不中聽,還膽敢假稱是我的意思,徒惹你生氣。不過好在他現在也已經死了,倒省得我再替你處置。”
溟沉道:“我以為他是你的心腹。”
“我不會有任何心腹。”男人道,“除了你。”
溟沉扭頭,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兄長。”
“我知道,你不喜歡陰海都。”男人的視線依舊落在窗外,黑色的、濃稠的海,以及終年被雷暴與烏雲蓋住的天。他繼續道:“正好,我也不喜歡,所以你我兄弟二人更該聯手,讓陰海都與修真界換換位置。”
溟沉微微閉上眼睛:“我從沒想過要這麽做。”
“那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想了。”男人道,“戲才剛剛開始,並不算晚。”
溟沉並未再言。
而另一頭,鳳懷月正在言,他說:“這兩個人免也太不中用,怎麽一看見你我就尖叫著昏倒,如此窩囊嬌弱不能打,居然也能掏出五十萬買船票,簡直豈有此理。”
司危道:“見不得別人有錢,看得出來三百年攢六十這件事,確實對你打擊頗深。”
鳳懷月:“……你懂什麽,六十玉幣已經夠買下大半個楊家莊,我原本也是一位很尊貴的莊中富人!”
司危靠在牆上,樂不可支。
鳳懷月踢他一腳,乾正事,別笑了!
“這一層沒有惡靈。”司危道,“他們若想出去,隨時是能出去的。”
言畢,給自己換了張臉,自然,也給鳳懷月換了張臉。
住在這裡的兩名乘客,是一對中年夫婦。鳳懷月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大嬸模樣的司危,道:“你這回還挺自覺。”沒有讓我穿裙子。
司危道:“省得你再扯起嗓子大呼小叫。”
鳳懷月拒不承認。
司危手隨意一揮。
鳳懷月:“啊啊啊啊你快點給我變回來!”
事實證明,瞻明仙主還是懂。
重新換回男人模樣的鳳懷月很滿意,與司危一道跨出門,走了還沒兩步,果然就見一名惡靈迎面走來,與方才樓下那個青面獠牙要吃人的鬼東西不同,這個惡靈明顯要溫和許多,他停在兩人不遠處,躬下身子,道:“福嬸,現在隕先生正在甲板上,如您也想去,需得稍待片刻。”
司危微微點頭。
惡靈送兩人重新回到船艙門口,便又躬身退下。鳳懷月進屋後道:“原來這名婦人才是艙中貴客。”他側頭打量司危,慈眉善目的,臉圓,富態,著實不像是陰海都大惡人,而且名字也樸實,福嬸,聽起來就像是過年要掛三百斤臘肉分給左鄰右舍的淳樸大娘。
至於方才惡靈口中的隕先生,便是這艘鬼船的船長。鳳懷月又問:“整艘船都是潛入海底的,甲板難道還能站人?”
司危道:“……去看看便知。”
鳳懷月:“你剛剛在說話前為什麽要猶豫一下,是不是又要說親一下才帶我去?”
司危:“是。”
“那為什麽又不說了?”
“……”
鳳懷月單手叉腰:“看到我變成大叔的樣子,就不想親了?”
司危道:“那你來親。”
鳳懷月看著他和藹可親那張臉,覺得確實很難下嘴,但話已經說出了口,不親豈不是顯得我也很膚淺。於是他眼一閉,便湊了上去,兩人的嘴重重嗑在一起,牙齒撞得生疼。鳳懷月覺得這種親法好像不是很舒服,於是後退想溜,卻被司危一把兜住了腰。
天底下哪裡有如此狂野的大嬸,居然還咬人舌頭!他怒而睜開眼睛,結果並沒有看到大嬸,當然,自己也不是大叔。
“你是什麽時候變回來的?”
“你閉起眼睛撲過來之前。”
“誰撲了,我那是要向你證明——”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司危替他補全後半段,證明什麽,證明不管我變成何人模樣,你都能親得下嘴?
鳳懷月忽然就發現自己居然又被騙一次,這有什麽好證明的?難道不該是對方無論頂著哪張臉,自己都大可不必主動去親?結果不但親了,還親得那般迫不及待,顯得自己好似很沒有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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